她是目送着齊頌玉離開的,當她對上齊頌玉柔和的目光時,心裡也許被觸動了一瞬,但她嘴上卻沒體現出來。
她隻是倚在門框上,裝作很灑脫的樣子,不屑道:“看你那出息,又不是見不到了。”
直到那道聲音走進電梯,電梯門緩緩關上後,她才慢慢回頭,眼神中才流落出一絲依依不舍。
拍攝進度一直在推進,很快就到了尾聲。
這場戲是小演員拍的,主要拍攝内容就是小唐茹兒目睹前朝舊人被殺時候的危急場面。
不知是不是這段時間她整個人狀态好了起來還是由于她這段時間慢慢磨練的原因,總之她居然慢慢從一開始的機械模仿到了有點感覺的階段了。
她最開始以為演戲就是演就好了,可是那樣子出來的成品像個針腳拙劣的破布娃娃。直到這段時間,也可能是在某一場打戲被一群殺手圍攻至窮途末路時,她忽然産生了一些感覺。
她很難形容,但那一刻她好像忽然感覺到了唐茹兒身上沉甸甸的責任,她有那麼一瞬間簡直要被壓得喘不過氣來了。
前朝敗亡時,她并不是嬰兒,那時候她雖然年齡太小,但卻并非毫無記憶的。
小演員年齡不大,臉頰上肉嘟嘟的,笑起來很可愛。但她現在卻笑不出來了。
最後的忠誠衛士被利落地一刀抹了脖子,人的身體就像碎紙一般癱倒在地,大概無論是誰都不會忘記這種情景的。她仍然記得那血流了滿地,那大片的紅太過于刺眼,以至于她至此之後再也不喜歡紅色。
她心中那形象永遠偉大的父王仍在負隅頑抗,可終究是寡不敵衆,最終耗盡了力氣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她那一直溫柔的母後顧不得再多看一眼,捂着她的眼睛就往前跑。她擡頭望天,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沒有下雨,但她卻感覺到有大滴的水滴落在她的頭上。
不知道為什麼,抱着她的人的腳步越來越慢,直到她的娘親似乎被拌了一下,她連帶着她也一起摔倒在地。
她終于直到她為什麼摔倒在地了,因為敵人的長箭已經刺入了她娘的身體,隻留半截在背後。
她太弱小了,她隻得慌忙去看她娘的眼睛。她忽然覺得那雙眼睛沒有那麼涼了。有血從她的嘴角溢出來。
她的心髒仿佛被一隻大手狠狠揪住,痛得難以言喻。
那雙手已經很涼了,她娘沒說什麼,隻是輕輕抹去了她眼角的淚。
許久,她才意識到了什麼般撕心裂肺地大喊:“娘!”
就在她以為她完蛋了的時候,一雙大手捂着了她的眼睛。接着,她被騰空抱起。
後來她才知道那是帝師。之後,世上再無帝師,有的隻是一個偏遠小村的教書夫子,她就跟着他認字練劍,在他的輔導下長大成人。
而劇本之外的席甘露也第一次感受到了這種糾結。抛去一切不說,新皇确實是一個非常具有治國之能得皇帝,他關愛百姓,知人善用,民間風評極好,而宇文烨更是如此。
民間百姓好不容易在戰亂中休養生息開始好了起來,那她還要複國嗎?如果争端再起,那會有多少人在戰亂中流離失所,成為和她一樣無父無母的人呢?
可是,她的父母之仇呢?那些最後犧牲的人的命不是命了嗎?她第一次感覺到了唐茹兒的揪心之處。
這場戲結束後,導演還在審片,小演員似乎被吓得不輕,直往她媽媽懷裡鑽。
她媽媽邊撫摸她的背邊安慰她說:“都是假的啦,珊珊沒事的。”
見她似乎有些出神,小姑娘緩過來後,水靈靈的眼睛轉了一圈後,往她這邊走了兩步。
席甘露隻覺得視野中似乎有個小圓腦袋,定睛一看才發現是小唐茹兒。
她不擅長和小孩子玩,從下也不喜歡又哭又鬧的小孩,一時之間沒搭理她。
那小孩見她沒動作後,便又上前了兩步,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在她面前晃了晃,稚嫩的聲音傳來:“你也害怕嗎?”
她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
珊珊接着說:“沒事的啦!都是假的!”
她這才意識到她在說什麼,原來是自己被吓到後,以為她也是害怕了。
她被她逗笑了,說:“姐姐沒害怕,在想事情。”
那小孩愣了一下,大腦飛速旋轉。幾歲的孩子藏不住表情,連話都說不太利索,能想明白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