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隔着距離,那目光也好似有實質般刮在了他的皮膚上。
皎潔的月光灑了滿園,目之所及,皆朦朦胧胧。那眼睛始終望着他,許芳會嘴唇扯着抿了抿,猶豫再三,還是沒敢就這麼走開。
他磨磨蹭蹭走到馮仕謙跟前,客氣問:“這麼晚了,大爺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裡?”話落的刹那,許芳會便嗅到了從他身上傳來的那股濃郁的酒氣。
“您喝醉了?”他下意識說:“要我送……”話音到此戛然而止,顯然是意識到了不妥。
雖然同為男人,可他身份到底尴尬,該避嫌才對。
便改口說:“我去找人過來。”
馮仕謙卻道:“你恨我嗎?”
不甚清明的眼睛望着他,仰着頭,卻讓許芳會本能地感到了一絲壓迫。
他蜷了手指,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
馮仕謙身上酒氣重得厲害,人卻好像并沒多醉,聲音低,卻十分穩。
手蜷着在衣裳上蹭了蹭,許芳會這才開口:“我不明白。”
馮仕謙看着他:“讓你以男人之身去伺候老二,恨我嗎?”
許芳會愣了下,旋即跪了下去:“不敢。”
“不敢……”馮仕謙自言自語似的嚼着兩個字重複了一遍,接着才說:“起來。”
許芳會遲疑了一下,那聲再次傳來:“你不必跪我。”
馮仕謙道:“起來。”
印象裡,馮仕謙似乎已經不是第一次這樣說了,許芳會心裡打鼓,卻不敢不聽。
他站起來,心想,馮仕謙喝得太多了。
豈料對方下一句竟是:“是我的錯。”
這話像一道雷,驚得許芳會不知所措。他擡起頭,望進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深潭一般。
馮仕謙穿着一身暗色長衫,盤扣鎖着脖頸,月光透過層層疊疊的枝葉,在他臉上割出細碎的陰影。許芳會看不清他的神色,不知道他究竟什麼意思,更不敢妄加揣測。
過了少時,馮仕謙從石墩子上站了起來,黑沉沉的影子壓過來,帶着滿身濃重能蠱惑人心的酒氣,對他說:“放你出去,你願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