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看了會天,突然低下頭,掩面哭泣起來。
“我的女士伊莎貝拉!”一個身穿仆人裝束的女人從房間裡沖了出來,看樣子是她的奶媽,“你為什麼哭了?”
萊克西湊近看着少女的面孔,或者說,是未來莫爾頓夫人的面孔。
“奶媽,我做不到。”伊莎貝拉哭着說,“我和斯坦已經私定終身,我不要嫁給莫爾頓家。”
萊克西竟覺得這一幕如此熟悉。
“你永遠别想讓我嫁給一個不愛的人!”她那天在廚房裡對艾倫尖叫,“我都不認識他,憑什麼嫁給他!”
她站得極為吃力,雙手垂在兩邊卻控制不住地顫抖,另一隻手拿着煙盒。
艾倫的聲音平靜,透露着一絲危險:“萊克西,明天去準備見他,不然就挨巴掌。”
她當時說什麼了?
她什麼都沒說,沒說髒話,沒說“你真是個不稱職的父親”,甚至沒有按動打火機,從煙盒裡拿一根煙吸上一口。
她隻是帶着受驚的神情搖頭,連連後退——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當時什麼反應都沒有。
最後後背貼到島台上的時候,她就知道她沒救了。
他會狠狠打她,把她丢到沙發上挨上一頓亂棍——這個男人是他篩選好的,各方面都符合他的要求,她憑什麼拒絕!
“萊克西,永遠不要拒絕我的要求。”艾倫扇了她一巴掌,她感覺自己撞上了島台堅硬的楞,“這是在給你上課。”
萊克西轉過身想跑,卻被艾倫一腳踹到地上:“不是指望别的野小子來救你嗎?來啊!叫他們過來!過來一個老子打趴下一個!”
“不準捂着。”艾倫轉身去拿了擀面杖,“動一下你就完了。”
萊克西才不會聽他的。
她隻知道,如果再趴在地上不動,她待會才叫完了。
所以她從地上竄起來,鞋都沒穿就跑向了門口——莓果街很多人家都是直接穿鞋進屋,不過艾倫堅持穿拖鞋,理由是地毯打掃起來很麻煩,萊克西直接不穿鞋。
莓果街那天風很大,艾倫沒有追上來。
不過最後萊克西還是被帶去了那個男人家,去見他的父母。
艾倫在路上放着披頭士的歌,歌名叫Help,萊克西也不知道到底是幫助的意思還是勞駕,她更想理解成救命。
“奧利弗是一個很好的孩子,”艾倫說這話的時候面孔是萊克西從來沒見過的慈祥,好像十分鐘前那個把萊克西生拉硬拽上車的人不是他一樣,“你應該和他好好相處,畢竟這是一輩子的事。”
“聽話。”奶媽的說話聲打斷了萊克西的思緒,“莫爾頓大人是個好男人,和他在一起對你沒有壞處。”
萊克西冷笑一聲,兩邊的說話方式竟然如此一緻。
“我不想。”伊莎貝拉重複着萊克西當時說過的話,或許是巧合,兩個人說出了同樣的話,“我有我的追求。”
“孩子,孩子,孩子。”奶媽推着伊莎貝拉的肩膀,把她推進室内,“有些道理是你需要明白的,”她的表情充滿了同情,“在這個社會環境下,沒有人有權利決定她要嫁給誰,也沒有人有自由想娶誰就娶誰。”
伊莎貝拉抹了一把眼淚:“你也是這樣嫁給尼莫大叔的嗎?”她的語氣裡充滿了反抗。
“我們每個人都是一樣的。”奶媽憐愛地摸了摸她的頭發,“到了年齡……你媽媽在你這年齡已經生下你了。”
“如果結婚不是為了愛情,如果結合充滿利益,”伊莎貝拉哭着說,“那我甯可不要這條命。他們會知道,就算我死,我也不會成為莫爾頓夫人。”
奶媽被吓了一跳:“你瞎說什麼呢孩子!”她的表情看上去她差點沖上來捂住伊莎貝拉的嘴,“要是讓你親愛的媽媽聽見了,她該有多麼傷心!”
“我不想在意她,她也是逼迫我的一員。”萊克西走近才看清,伊莎貝拉此時的臉上還沒有長開,帶着一點嬰兒肥,卻完全無法把她和火海中的那個瘋女人對标。
也就是人類年齡十三四歲的樣子。
十幾歲的孩子,總會想如果什麼時候自己突發意外死了,家人會不會對她的态度有所改觀。
事實是,這種改觀隻存在于他們的想象,别人該什麼樣還是什麼樣,根本沒變,可能還會怪罪死去的孩子不争氣,沒有給他們家族延續後代。
萊克西跟随過導師的很多場心理咨詢,很多孩子都有這種心理。
不是說這種心理是錯的,她隻是在為這些孩子惋惜,但同時也能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