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話都在這個笑裡了。
不管是有什麼“不要擔心”“隻是随手處理”還是“謝謝你來救我”,此刻都不必言說。
就像是一輛俄克拉荷馬的老馬車,雖然兩匹馬在前面橫沖直撞,但最後還是開不出諾曼的範圍。無論你什麼時候想找到這個馬車的标志,都會知道,他就在旁邊。
萊克西沒有認識幾天就把一個人當朋友的習慣,這時候她認為現在這個習慣需要改一改了。
雖然不能以可憐他為由如他所願變成他的戀人,如果可以,她願意成為他的朋友,她想他也會同意——從這兩天的接觸看來,他一直是一個善解人意的人,就算有的時候強硬,最後也會發展成行為與刻闆印象嚴重不符。
刻闆印象。
萊克西一向認為這是個可惡的東西,它把人們放在一個标準的模闆裡,試圖用區區幾個形容詞來概括一個鮮活的人,或者吸血鬼。
她愣了一會神,後知後覺鮮活這個詞不是用來形容吸血鬼的。
這回不是刻闆印象,是客觀事實。
吸血鬼的傳言是從鼠疫的時候開始的,因為有些人還沒死透就被下葬,導緻他們會嘗試在醒來的時候推動棺材,也就是通俗知道的“詐屍”。
還有一部分說自己的牛羊死了是因為吸血鬼把它們的血都吸幹淨了,不過萊克西更想說那是自然死亡,就像人到了歲數也會離開一樣。
所以可以說是“鮮死的”,鮮活确實不太适合描述吸血鬼。
萊克西又笑了。聽起來不像是在真笑,隻是哼笑了一聲,也沒有冷到可以稱之為冷笑。
“下的來嗎?”她此時不知道為什麼站在坑洞凸起的唯一一塊上,整個洞的樣子特别像中餐館的一種煮東西的鍋,艾羅所在的門處正是這口鍋的邊緣。
“我試試。”萊克西說了一句,瞄了一眼身後,場長夫人此時已經不見了蹤影,不知道是不是被什麼東西埋了,不過她此時不是很想在乎。
她退後到凸起的邊上,打算給自己來一個助跑,卻被一種力量給抓住了。
那股力量像是一隻手,緊緊扣着她的腰,把她直接從中心拽到了艾羅身邊。
“你不用出手的。”她聽見他小聲說,有點含糊不清地,像嘟哝,“我可以幫你。”
“用你的什麼幫,”萊克西開了個玩笑,“爪子嗎?”她指的是貓爪子,而不是鬼爪子。
艾羅緊抿着嘴唇,右手貼着長褲,很顯然沒有理解到這個笑話的點。
不過萊克西覺得就算他理解到了也不會笑出來。
這個性格總讓她想起一個人。
“講吧,”她的表弟戴斯蒙德·斯莫爾——他們叫他戴茲——坐在他們家的地闆上,對坐在沙發上的萊克西大放厥詞,“我是不會笑的。”
戴茲很喜歡聽她給他講冷笑話,然後看她滿懷期待看着他笑的表情,再怎麼都不笑。
萊克西有的時候會氣急敗壞地抓住戴茲兩邊的大臂搖晃,試圖讓他笑出來,但越是到這個時候,戴茲就越不笑。
她唯一一次讓戴茲成功笑出來,是她有一次抓到戴茲和利弗兩個表弟在她房間裡搞破壞,當時她是真的生氣,戴茲的笑隻是讓她更加惱火。
“戴斯蒙德!”萊克西沖進房間,“你和利弗現在離開我的房間!”
“他的主意。”利弗在客廳的時候指了指戴茲,“我什麼都沒做。”
戴茲背對着背搞得一團糟的化妝台和滿臉化妝品的利弗,吃力地說:“我也是。”
“好的,二。”萊克西氣急敗壞地朝他們大聲說,“你和這位滿臉化妝品的先生現在立刻離開我的房間。”
戴茲笑了,在聽到“二”的時候就開始笑,一開始隻是呵呵地小聲笑,後來變成了大笑,一瞬間讓萊克西想到了咆哮着的獅子。
萊克西越想越覺得整件事好笑至極,她淺笑了幾聲,後來也像戴茲當時一樣發出了極其大聲的笑。
她覺得自己快瘋了,離開了一個狼穴,又進了一個虎口——這裡好像人人都想她死。
“走了,”艾羅輕輕勾了勾她的衣袖,“伊安在前面等我們。”
“去哪?”萊克西擦幹淨微微滲出來的眼淚問。
“主教家。”
艾羅說着拉住了她的手,手掌輕輕握着她的手腕,她能感受到他手心的溫度。
萊克西頓時覺得後背上漫上一層汗,手掌開始發麻。
他們又牽手了。她花了些時間反應過來整件事:她想當朋友,艾羅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