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瑪爾法重複了一遍,“你不記得我嗎?”
萊克西有點茫然地搖了搖頭,女巫萊克西的筆記裡确實有一部分是和日記有關,不過日記裡從來沒有提到過瑪爾法這号人物。
瑪爾法又坐了下來,語氣沒剛才那麼興奮了,而是一種質問的感覺,她對艾羅說:“你是怎麼對她的?”
艾羅低着頭沒有說話。
“不是說主審官有義務保證囚犯的安全嗎?”瑪爾法不知道從哪搬來了艾羅的原話,“她的精神安全都保護不了,你算他爹的什麼保護囚犯安全!”
“行了瑪爾法。”萊克西想要阻止這個瘋瘋癫癫的小姑娘繼續說下去,“牢裡的事情不歸他們管。”
“不行。”瑪爾法态度堅決,“這事沒完,我管你是什麼莫爾頓牛頓的。”
萊克西有點驚訝:“你還知道牛頓?”
“不知道!”瑪爾法粗暴地抓起一塊碎石丢向艾羅,被他在碰到他額頭前抓住了,“等着,過後跟你們算賬。”
“現在,我需要幫老師想起來。”她說着從随身攜帶的小包裡掏出一個巨大的網,足夠把他們四個人罩進去,“老師不能忘了我。”她嘀嘀咕咕。
網被她抛起,像黑天一樣籠罩了四個人的身影,影子都沒有放過——房間很暗,但還是能看見一點影子的。
網像萊克西之前經常去的一叢樹林,網格密集到讓她想起那些樹木為了争奪陽光而展現出來的卑劣姿态,有的甚至不惜讓别的樹壓彎自己其他的樹枝也要搶那一丁點陽光和新鮮空氣。
可很快那些網格就被畫面所取代了,再次看到外面的天空的時候萊克西發現自己已經能站起來了。
“那是我。”瑪爾法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她身邊,指着一個正在從一條長得——那應該是狗吧——奇形怪狀的東西的嘴裡搶奪一團應該是爛肉的東西。
小瑪爾法的衣服後擺正在被另外一條這樣的生物撕咬着,她的臉上沾的都是灰,衣服上的漏洞也是四處遍布,堪堪蔽體,旁邊還有長得大一點的孩子正在朝她丢石頭。
一顆石頭打到了她的麻點上,讓她知覺喪失隻能撒開那塊爛肉,奇形怪狀的狗歡吠了一聲,叫上同伴開始享用了。
小瑪爾法再也忍不住了,她一下子坐到地上,開始絕望地哭泣——這是她今天唯一一次有機會吃到東西的機會,她痛恨那些朝她丢石頭的壞孩子,讨厭那些狗,但她更不喜歡現在這個淪落的自己,雖然她當時隻有三百七十五歲。
她本可以和大多數孩子一樣,被媽媽帶回家,洗幹淨臉上的髒污,坐在壁爐旁,安靜地喝着一杯茶水,如果舒服的話,可以窩在椅子裡睡一覺。可她永遠不會有,她是孤兒,一個拒絕在街上偷竊的孤兒,被孤兒群體所排斥的。“至少我當時是這麼認為的。”瑪爾法幹巴巴地說。
她站了起來:“記住它。”她告訴自己,小聲地,這個幻想實在是太基本了,“總有一天會有的。”
“最後你做到了嗎?”萊克西問現在站在她身邊,能看到她的這個瑪爾法。
“托你的福。”瑪爾法在她面前轉了一圈,“有衣服穿了。”
小瑪爾法看了看周圍,突然下定了決心一樣從地上站了起來,眼神雖然有些茫然,不過表情是堅定的,她邁着步子走向幾棟樓後面的小樹林。
“你去哪?”萊克西問。
“你猜!”瑪爾法蹦蹦跳跳跟上小時候的自己,“你們快點!别跟丢了!”
萊克西趕緊快步跟上,身後的艾羅和伊安也加快了腳步。
小瑪爾法撥開往臉上湊的荊棘,她的左臉被一處尖刺刮得出了血,不過她隻是用手背擦了擦,就繼續在荊棘叢裡奔跑,這片林子就像是妖怪的魔爪,随時都會挂住她的衣服,然後再撕扯出一道劃痕。
她就這麼帶着一群人——她看不見的——來到了一塊平地前。
平地沒有生存多遠,就被地上拔起來的山脈打斷了,再往上,萊克西擡頭,是一座塔樓。
“瘸腿塔樓。”瑪爾法感歎道,“我們到了。”
“你來這做什麼?”萊克西看着女巫萊克西高聳入雲的居所,皺着眉頭問。
本以為還要再爬上一段山路,但那段山路實在太崎岖了,萊克西覺得隻有經常練習攀岩的人才能到頂上,怪不得女巫萊克西要騎掃帚。
如果她之前沒有在手冊裡提及,女巫萊克西把回家這一事項考慮為一項“正式的”“需要騎掃帚的”活動。
果然,小瑪爾法也沒有費力爬山,而是直接在泥地裡坐下了。
四個人站在她面前,看着她的腦袋一點點往下,又突然擡起,甩了甩,然後又開始新的一輪的點頭活動。
直到她徹底睡着。
萊克西差不多能猜到後續了:“我半夜從塔樓裡出來了,”她指着小瑪爾法,“然後把你撿回家了。”
“大差不差。”瑪爾法給她豎了個大拇指。
這個大拇指總是提醒萊克西之前高中的時候朱迪沉迷中文,總喜歡豎着大拇指對她說“你真棒”,結果老是說成“你真胖”。
知道這是什麼意思之後這個大拇指就成了萊克西長久的心理陰影。
他們就這麼站着,看小瑪爾法越睡越沉,最後打起了鼾。
萊克西記得吸血鬼打鼾在她們的心理上是一種戒備狀态,把一隻吸血鬼放在一個陌生環境或者讓她緊張的環境就會讓她打鼾。
這點和人類還是有很大區别的,很多人打鼾是因為嘴呼吸或者過于勞累,這是萊克西之前跨專業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