萊克西把艾羅擋在了身後:“不行。”她說這話的時候感覺自己像是在法庭上宣判的法官。
不,她是被告。
還是期待着判決的旁觀群衆……
她感覺腦子裡很亂。
瑪麗的身形在她眼裡伸伸縮縮,時而變色。
她感覺眼睛很痛,是那種鈍痛,和用針紮還不一樣,那是在灼燒。
她記得艾倫曾經拿過針刺她,她的手腕被他死死抓住,握得生疼,可針紮的痛使她淡化了這塊疼痛。
有的時候她甚至覺得針刺進了她的骨頭裡,在搗弄她的關節。
萊克西多眨了兩次眼來甩掉這種感覺。
“少礙事,萊克西。”瑪麗皺着眉一揮手,萊克西就感覺自己的意識在下沉。
“現在你知道,”她聽見瑪麗的聲音在輕聲說,“鏡中世界是誰的統治區?”
萊克西感覺自己在開車。
車上放着聖誕節歌單,是萊克西從二手店買回來的光碟,現在車上正有一個男人唱着“在購物的季節”,她買這個光碟的時候店主稱它是“聖誕節最受歡迎歌單沒有之一”,最後得到的結論是整個歌單隻能聽一個小時,開長途的時候都有聽睡着的風險。
她十八歲來得比其他人晚了一些,跳了幾級,周圍的同學大多數都比她大上個三歲。大學那年她也放棄了間隔年,直接上了大學——主要原因是大學有宿舍可以住,但隻供應一年,所以她剩下的大學時光都是在出租屋裡度過的。
所以駕照也是大四的時候拿的,酒也是大四才開始喝的,她一直覺得啤酒難喝極了,周圍卻沒有人和她達成共識。
她把車停在路邊,決定理一理自己的思路。
九号公路通往弛塔卡爾路,再經過博艾德就是莓果,萊克西知道自己離家越來越近了,她在諾曼邊緣的校區上學,這時應該離她在這個世界的消亡還有零星幾個小時。
電話裡答應艾倫的話還是記憶猶新:“我會回家過聖誕節。”
她熄火了。從車上下來——不是什麼好車,就是普普通通的二手皮卡,俄州人都開這種車。
皮卡後面有一個鈎子,萊克西之前在達州的時候看見過兩個車相撞,後面的小車直接引擎蓋都撞歪了,前面的皮卡隻是壞了一個鈎子。吓跑了三頭牛。
從此就堅定了要開上皮卡的決心。
畢竟是前擋風玻璃壞了都能拿膠帶粘的女孩,不過這件事暫且還是怪艾倫不小心,他們又沒有足夠的錢修車,他們家是紮實的月光族。
中南部的人都比較人才,萊克西還見過門都關不上就在路上跑的車,開車的是一位年紀較大的女士。
不過她覺得如果都到那種程度了車該換還是換了吧。
但現在最重要的問題通通不是以上這些,重要的是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這個幻象中的艾倫,還是幹脆不回家,想辦法從幻象裡出去。
她繞到車的前面,果不其然在口袋裡摸到了煙盒,她拿出來點了一根,就那麼夾着也不抽,抽煙容易牙黃,牙黃就要去看牙醫,牙醫是這世界上最可怕的人。
丹尼爾先生尤甚,他是給萊克西小時候拔牙的醫生。
她靠坐在引擎蓋上面,心裡有一種極其複雜的感想,好像水流堵在大壩的位置沒有辦法沖出去,感覺着車子好像也慢慢睡着了。
道上沒有車,就算有車她也懶得注意,她就這麼看着,終于笑了一聲,掐滅了煙頭。
艾倫不是不愛她,他隻是有的時候會太愛她,有點像馬戲團團長和走鋼絲的狗,狗原來是團長的家寵,可成為演員之後就需要管教。
他會要求她乖巧,微笑,挨打也要保持微笑,極其詭異。
所以她有的時候會幹脆往臉上畫笑臉,具體行為就是“我摔了一跤,把臉摔得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你說這太巧合,親愛的這就是”。
後來她就不會這麼做了,她知道什麼是在保護她,而艾倫隻是在傷害她,這種以愛為名的傷害隻是比純粹的恨意更加可怕。
艾倫可能還在這裡,在這個環境裡,沒有死,好好活着,一個人會給自己灌十幾罐啤酒的日子對他來講是惬意的。
他們家沒有那種信箱,現在大家都用email,不過艾倫還是會堅持收信,所以門口被他挖了個洞,專門用來收信,不過後來有一陣子因為害怕小偷所以那個信口被封了。
隻要房間裡傳來大提琴的聲音……她就能敲門,這回不接男同事的電話,或者想方設法阻止他喝酒,都是很好的辦法,這樣她就不會先死在幻象裡。
不過瑪麗應該也不會讓她這麼輕易死了,劇情應該有所變動。
煙被丢到了地上,車輪碾過,萊克西開着車又往弛塔卡爾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博艾德的陽光依舊刺眼,莓果的燈還是——不。
他們的房子不見了。
取而代之的則是一間破破爛爛的小木屋。
萊克西把車停到停車道上,一頭紮進去的,這的人都這麼停車,倒車入庫的人被認為是閑散人員——大家時間都比較緊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