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倫是那種蘇珊洗澡的時候可以把她揪出來一頓亂棍的性格,所有人都願意把這種故意傷害的行為解釋成“家庭暴力”,認為隻是家庭矛盾,所以諾曼也沒人願意管,因為隻要管了一家,其他家庭也會跟着發生,幹脆當睜眼瞎子。
諾曼這座城在這件事上像是死了一樣,後來甚至有人開始深愛這種形式,但萊克西覺得不能麻木。
在海野人那一關的時候看到艾倫的屍體,她除了害怕還稍微有一種興奮,這種人渣——不管是不是真的死了——終于得到了他應有的懲罰,如果諾曼真的插手了這件事,作為受害者之一,她将會感到很驕傲,同時為自己感到悲傷。
艾倫這天最後一次舉起擀面杖,是打中了蘇珊的頭。
萊克西相信蘇珊當時和她是同一種感覺,黑暗帶着救贖而來,從來不會後悔地擁抱久違的黑暗。
之前有一句話說得有點像這個,好像是人生隻是兩邊黑暗的縫隙,這句話之前出現在萊克西的作文裡過,那篇作文最後以A收尾,沒有A+,因為普瑞斯夫人認為這篇作文沒有另一個男孩寫的環境保護優秀。
“少裝死,”艾羅踢了倒在地上的蘇珊一腳,開始往門的地方走。
萊克西的心髒這時候跳的很快,她第一件做的事情就是把錄音筆揣進口袋裡,然後假裝自己從樓梯方向來,準備去二樓的衛生間洗手,但她忽略了一件事——他們家有兩個衛生間,她和蘇珊的衛生間在樓下。
等她意識到這件事的時候,艾倫已經從滿是狼藉的卧室裡出來了,正擰着眉看她:“你在這裡做什麼?”他聲音充滿了狂怒之後的懶感。
“呃,”萊克西覺得自己需要一個足夠的理由進到衛生間裡,“我有一個淘汰掉的牙刷落在你的衛生間了,我想用它刷娃娃。”她強行把這個謊圓過來,這是她第一次撒這麼危險的謊,也是第一次舉得自己聞到了和蘇珊一樣絕望的味道,不過當時她隻是認為蘇珊昏迷了。
艾倫沒說什麼,萊克西就往衛生間走,步伐格外僵硬。
“等等。”艾倫在她身後說。
萊克西不敢回頭,也不敢繼續走,隻是僵在原地,她的心跳越來越快,随着艾倫的腳步離她越來越近。
艾倫的雙手扶上了她的肩膀,輕聲說話,但萊克西覺得那更像是來自地獄的詛咒:“聽着,一會如果有人問你媽媽的事,你要一口咬死她是幹活的時候頭撞到桌角把自己弄昏倒了。”
“什麼?”萊克西裝的自己什麼都不知道。
“他們都是來拆散我們家的壞人。”艾倫繼續說,萊克西甚至能聞到他的口臭,“不要和他們說任何除了這句以外的東西,不然就等着挨巴掌。”
“好。”萊克西聲音顫抖,“我知道了,爸爸。”
“知道什麼?”
“媽媽在幹活的時候把頭撞到桌角昏倒了,”萊克西重複,“所有想從我嘴裡套除了這句話的人都是來拆散我們家的壞人。”
“很好。”艾倫摸了摸她的頭,她隻覺得惡心,心想待會回去自己的衛生間一定要好好吐一頓,“就是這樣。”
說完他就走了。
萊克西剩下的動作就像是加了二倍速,她飛速跑到艾倫的衛生間裡,拆了一包新的牙刷,把包裝胡亂塞進口袋裡,心裡始終感覺奇怪,為什麼要讓她說那些奇怪的話。
所以她确認艾倫帶着一些包裝精美的東西摔門出去之後——大概是去讨好聽到的鄰居了——踮着腳走進了主卧室,小心地繞開每一片碎玻璃。
蘇珊還躺在原來的位置,她把手指試探地伸到她的鼻子下面。
卻沒有感受到一絲呼吸。
她不信邪,又把手掌放在蘇珊的左胸口處。
沒有心跳。
十五年前的萊克西·斯杜普斯終于找到了自己的聲音,她倒抽一口冷氣之後開始尖叫。
後來艾倫給她解釋,人昏倒之後沒有呼吸沒有心跳都是正常現象,但蘇珊由于工作原因就隻能和他們暫時分居兩地了。
胡說。萊克西想,她那天晚上被艾倫鎖在房間裡,清清楚楚看見蘇珊被擡進了一個白色的大車裡,有兩個黑色衣服的大叔正在艾倫面前聽他說話做筆記。
有一個穿同樣黑色衣服的女士把萊克西的門打開,萊克西把錄音記錄給她,她保證過會對這件事負責,但最後石沉大海。
蘇珊的事情就這麼被輕松揭過去了。
她正想得出神,突然,真正昏迷的伊安的手指動了動,最後慢慢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