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入睡前，菲利西娅都沒回過來神。她一向靈光的腦袋在這時卡住了殼：他怎麼，他怎麼就變了呢？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

菲利西娅想把那些令她臉紅心跳的畫面甩走，可不行，她能感到自己的臉頰正在燃燒。不是因為她的病，而是因為那個叫雷古勒斯的男孩。

他怎麼可以這樣呢？他又親了她！她還沒說她願意呢。

菲利西娅在半睡半醒的時候确認了自己的想法。是的，她隻是在惱怒他的自作主張，并不是在為他親了她這件事本身生氣。他應該像紳士一樣禮貌地詢問她的意見（他也确實這樣做了），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再——

菲利西娅再次感到自己的臉被煮熟了。她覺得她現在仍在被他親吻着，但立刻又被這個想法弄得心煩意亂。

不過真好，她可以談戀愛了呢。這樣她這輩子就不會有遺憾啦。

麥克米蘭小姐甜甜地進入夢鄉。

與此同時，雷古勒斯正躺在床上盯着床幔頂發呆。寝室的床具都是斯萊特林的暗綠色，很多人會認為綠色是生命的顔色，但雷古勒斯覺得這樣深沉的綠色壓得他喘不上來氣。

格裡莫廣場十二号的布萊克老宅同樣籠罩在這樣的暗綠色中。沃爾布加的怒吼萦繞在他耳邊——

“我再警告你一次，雷古勒斯·阿克圖盧斯·布萊克，我不許你和麥克米蘭那個病秧子交往。她那副破身體，怎麼能為我們家生出健康的繼承人！”

雷古勒斯因為這句話感到惡心。他曾為此感到深深的羞恥，到了後來，他說不出他究竟是因為這樣的論調感到羞恥，還是為他說着這樣論調的母親，又或是為身為這樣母親的兒子——那樣的血也流淌在他的血管中。

他努力擺脫違反母親命令帶來的愧疚感，這種感覺像是長在他心裡一樣，讓他變成一個良心未泯的瘋狂怪物，一個未能完美融合的嵌合物。

她的觸感仍停留在他的嘴唇上。他還記得他們唇齒交纏時甜甜的感覺，她柔軟的腰肢，他還記得他嘗到了一滴她的淚。不錯，那放肆的、瘋狂的血液也流淌在他的血管中。

他舉起自己受傷的手掌，又将指甲慢慢扣了進去。血滲出來，他感到疼痛同時也感到幾絲快感。對，他是一個布萊克，家裡出過一堆瘋子的那種。

他有一個為了自由離家出走的哥哥、一個為了愛情私奔的堂姐，哦，對了，這兩個人都被他親愛的母親除名了。他家有以殺人為樂的，有以把家養小精靈的腦袋砍下來貼在牆上為樂的，還有以近親結婚相互折磨為樂的。

相比之下，他隻不過是忘記了自己的食死徒身份和一個曾被食死徒折磨得快沒命的小女孩談戀愛而已，他隻不過是把自己的命讓給了女友且還沒來得及告訴她而已。難道要他和她說，“不好意思，你死不成了”嗎？

在所有爛透了的布萊克中，他一定稱得上“道德高尚”了。想到這裡，雷古勒斯心安理得地進入夢鄉。

***

“你要聽我的話，不能不理我，不能和我吵架，還要和我一起去帕笛芙夫人茶館。”

“你還要陪我一起去圖書館，幫我拿書。哦，對了，你還要繼續和我做同桌！”

現在，到了雷古勒斯履行承諾的時候了。他們形影不離了一周，但很少有人往“談戀愛”這個方向去想。大多數人都認為這個新晉組合處處透着古怪。

雷古勒斯的臉始終很冷，他有時會幫菲利西娅拿書包，但看上去像是個脾氣很差的家養小精靈而非男朋友。菲利西娅大多數時候都不會和雷古勒斯說話，隻會小心翼翼地擡眼去看他，似乎是不敢戳弄他。比起情侶，他們看起來更像是被強行綁在一起的陌生人。

有些人想起了上個學年在魔藥課發生的意外事故，據此暗自猜測這對冤家是不是又成了什麼課的搭檔。

一些女生蠢蠢欲動，但根據學校裡的最新傳聞，治療師曾數次斷言這位麥克米蘭家的大小姐活不過十八歲。菲利西娅的生日在八月份，就差半年多了。沒人會真心實意地嫉妒一個快死了的人。

菲利西娅努力不去想自己活不過十八歲這件事，她這個周末又可以和雷古勒斯一起去霍格莫德了呢！小姑娘歡呼雀躍，恨不得把行李箱裡所有的衣服都翻騰出來挨個換一遍。

她眼巴巴地看着約會過大概有一百次的勞拉，希望她能給她一些穿搭上的建議。對方似乎也有話要和她說。

“我，我這次要和他去霍格莫德。”勞拉磕磕絆絆地說，“你認識的。”

菲利西娅想說蒂姆的名字，可突然發現勞拉已經有很久沒有叨叨他了。她之前總覺得不停叨叨的勞拉有些煩，這一刻卻為自己的忽視感到内疚。

“我認識？誰呀？”她問。總不會是雷古勒斯吧？

“是漢斯，漢斯·艾博，你的表哥。”勞拉看上去比她還要緊張。

“哦——哇哦。”菲利西娅驚訝極了，立刻興奮起來，“你要和他一起去霍格莫德！真為你們感到高興。你們打算去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