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問他為什麼要和我分手，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後和我說因為我不是純血統，他家裡不同意。”

時間是複活節假期前的周末，哭哭啼啼的是菲利西娅的舍友勞拉。宿舍另外三個人罕見地圍在一起，那兩個看菲利西娅不順眼的舍友忙着給勞拉遞手絹。菲利西娅這才意識到勞拉和另外兩人的關系并不差，隻是為了陪伴她才沒和她們那麼親近。一股複雜的情感頓時湧上心頭。

“嗚嗚，血統真的就那麼重要嗎！”勞拉難過地說，“我們明明有過那麼開心的時候。難道那些開心的時候都不作數了嗎？”

原本想說些什麼的菲利西娅沉默了。她想起了新年時與雷古勒斯一起看的那場漫天煙火，想起了他們熱戀時在隐秘處的親吻。是啊，他們也曾有過很快樂的時光。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呢？

“難道出身可以決定一切嗎？”勞拉話出口才想起一邊的菲利西娅，“莉茲，我不是說你——”她紅着眼睛小心翼翼地瞧向她。

“我知道，”菲利西娅趕緊說，另外兩名舍友不約而同地翻了翻眼睛，“你值得更好的人，是他配不上你。”

勞拉愣住，都忘記了自己還在流淚。

“你不知道我有多羨慕你。”菲利西娅說。

“你，你隻是羨慕我身體健康罷了。”勞拉小聲說，“我身上又有什麼别的值得你羨慕的呢？”她難過極了。

“我羨慕你可以找到一個真心喜歡你的人，過着簡單幸福的生活，一輩子做個好人。”菲利西娅拿手絹拭去勞拉臉頰上的淚痕，“相信我，是他太懦弱，配不上這麼好的你。”

勞拉“嗚嗚”地撲到菲利西娅懷裡。菲利西娅一邊拍着她的後背，一邊體會着内心複雜的感覺。她相信漢斯·艾博說得出那樣的話，也相信他說的是實話。艾博一家每次見到菲利西娅都隻有笑臉，這讓她潛意識裡以為他們就是這樣友善的一家人，但那怎麼可能呢？在觸及到自身利益的時候，誰都會變得精明冷酷。

所以她不能責怪小巴蒂·克勞奇對雷古勒斯說那樣一番話。他隻是過于理智了。

所以她會羨慕勞拉在未來會找到真心喜歡她這個人的人。

菲利西娅的心突然變得平靜很多。

沒有人可以決定自己的出身。身為純血統的她一直以來高高在上，從沒有看到混血或麻瓜出身巫師的痛苦。她心驚于極度理智下的算計，但出身世家、從出生起就在享受特權的她又有什麼可抱怨的呢？她一直引以為傲的特質——無論是容貌還是頭腦，都是她的出身賜予她的。她現在所擁有的東西幾乎沒有是她憑借努力得來的，都是過去多少代人各憑手段積累的。

“哎呀，我差點忘了。弗利維教授讓我把借書許可證帶給你，就在我的書包裡。”勞拉擦了擦眼睛，“你等着，我拿給你呀。”

勞拉擦幹眼睛，穿着襪子走下床，彎腰在書包裡翻找。菲利西娅望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了一年級時教勞拉漂浮咒怎麼教也教不會的情景。她那時候一定覺得勞拉笨極了，她真希望自己沒有說過什麼過分的話。

她們相伴在霍格沃茨度過了七年，難以想象這樣的日子就要結束了。難以想象……她的生命也要結束了。

“給你。”勞拉遞過來一張折好的羊皮紙，“你怎麼了？”

哦，這該死的眼淚。為什麼她也變得多愁善感起來？菲利西娅可不想在另外兩名舍友面前哭出來。

菲利西娅接過來弗利維教授簽名的借書許可證和一張幹淨的手帕，她通過手帕一角繡的首字母認出手絹的主人不是勞拉。

“謝謝你們。”她擡起頭，“我是說你們所有人。”

“能從麥克米蘭大小姐嘴裡聽到一句‘謝謝’實在是太不容易了。”一名舍友陰陽怪氣地說，但菲利西娅笑了。接着，大家都笑了。

“叫菲利西娅的女孩剛剛認識到她的傲慢與淺薄，”菲利西娅挺直身子用讀劇本的優雅語調說，“她希望能在謝幕前得到其他人的諒解。”

勞拉吸了吸鼻子：“叫勞拉的女孩剛剛失戀，但她不會永遠難過的。”

另外兩名舍友對視了一眼。

“叫格洛麗亞的女孩一輩子都是雷古勒斯·布萊克的粉絲。”

“叫莎拉的女孩希望她一輩子都能嫉妒和雷古勒斯在一起的菲利西娅。”

幾人你看我我看你，又笑做一團。

***

複活節假期到了。等到菲利西娅約雷古勒斯去黑湖邊散步時，她的心情已經平複不少。她站在湖邊的柳樹下等待着雷古勒斯，仍舊披着冬天的鬥篷。

這一定是她經曆的最後一個霍格沃茨的春天，因此異常珍貴。遠處的群山沾染上了些許綠意，稀稀疏疏，像剛學畫的孩子用彩色鉛筆塗上去的似的。泛着波瀾的湖面映着日光，在那湖面之下一定是另一個世界了，那裡會有巨烏賊出現嗎？

“嘿，你已經到了很久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