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森林哪有盡頭,無窮無盡,接天的雨簾将這裡串成了一個碩大的牢籠,一棵棵高聳入雲的喬木,此時都成了通天牢籠的一部分。
“沒辦法了。”
謝應心一橫,繞到兩棵參天的巨樹邊上,上下打量一番。
這兩棵樹靠的不遠,還都橫生着許多枝桠。
謝應拍拍手掌,蹬着樹幹左右借力騰起,而後踩着橫枝輕巧登高,落在了粗壯的那棵樹高處的一個斷生枝上,一手把着樹幹,蹲在枝頭往下面看。
更大一點的吼叫聲逐漸蓋過了窮追不舍的那個聲音,兩隻賽博格黑熊開始彙合。
緊張之中,一道白影忽然閃進謝應的視線。
他定睛往下看,這才發現身材略嬌小的熊在靠近,它的身上穿着一件不太合身、撐得過分四分五裂的白色長裙。
“媽媽喜歡穿白色的裙子!”
想想的笑聲在他腦中響起,謝應神情逐漸冰冷,想想的爸爸媽媽不會已經被這兩個大家夥吃了吧……
怪不得他在太陽島上轉了多少個來回都沒找到關于想想父母的後續任務或是副本。
一旦這種感覺湧出,謝應的想法便不同了。
他原本是想找機會跑出森林,再到别的地方找些吃的,但現在他隻想留下來,找機會殺了這兩隻黑熊。
一大一小黑熊四處嗅聞了一番,卻一直沒走遠,似乎知道謝應的所在,卻不清楚他的具體位置。
謝應将自己躲進了更高處的樹葉裡,他想伸手折下一截樹枝,心髒忽然一陣刺痛,幾乎握不住那一截隻有手指粗細的樹枝。
可能是太久沒吃東西了低血糖,謝應想,要速戰速決,找點東西吃。
他将那一截費盡力氣折下來的小樹枝握在手裡,一手向前,一手向後,比劃出一個射箭的動作,向後的那隻手果然感覺到了拉弓的阻力。
能派上用場就好,謝應在樹葉的遮擋下瞄準穿裙子的那隻食人熊的右眼,找準機會松手。
被判定為【箭】的樹枝旋轉着飛速下落逼近母食人熊,準确無誤地紮進了它的眼眶裡。
一瞬間,鮮血噴湧而出,紮進血肉裡的樹枝被公熊蠻力拔出,母熊哀嚎着捂住自己的右眼。
公熊被徹底激怒,這一箭暴露了謝應的真實所在,他怒視着箭來的方向,猛捶着地面,向着謝應容身的這棵樹沖了過來,猛烈地用鋼筋鐵骨撞起了樹幹。
謝應穩住心神,在樹葉遮掩下一個橫跳,蹦到了一旁的另一棵樹上,指間又搭上了另一根樹枝。
這一箭,他瞄準了母食人熊的左眼。
母食人熊的身軀和公熊一樣,都被鋼鐵強化過,爪牙利不可摧,無懈可擊,唯一看起來像是弱點的,就隻有那雙血紅的眼睛。
果然,當第二箭射中左眼,母熊徹底失了光明,哀嚎聲更盛。
她流着血淚在林間亂竄,吼叫聲一聲大過一聲。
謝應在搖晃的樹枝中間摘下了一片大葉子,三兩下刮去葉肉,隻剩下一條巴掌長的葉脈,他為自己編制了第二個草戒指。
一個亂竄的目标實在很難被擊中,接連的咒術攻擊都落了空。
但謝應并未驚慌,母熊失去視野,隻能聽聲辨位,好在樹葉無窮盡,他不斷地編着草戒指,不斷地打出咒術,無形之中左右着母熊的走位,最終将它逼得撞上了一棵大樹。
他看準時機,擡起戴着草戒指的手,一道驚雷響起,落在母食人熊因為哀嚎而張開的牙齒上。
被雷咒劈中的母熊身軀僵硬,“撲通”一聲倒進了樹邊上雨水沖出來的泥坑裡。
白裙子被泥水沾染,最終看不出顔色。
聽見動靜的公熊奔跑着沖向同伴,但留給它的隻有一具已經涼透了的屍體。
它四肢觸地,對着同伴的屍體繞行兩圈,想要将母熊從泥坑裡拉出來,可被鋼鐵加強過的利爪在進戰狀态下來不及收回,在同伴的屍體上留下皮開肉綻的劃痕。
它張着嘴看向天空,“嗚嗚”的哀告之聲響徹林間,哀婉如悼樂。
謝應不動聲色地躲在樹上,心裡更加清楚,眼前這隻喪偶的公熊接下來會更加難以應對。
黑熊在喚醒母熊無果之後,終于理解了同伴的死亡。它被徹底激怒,兩隻眼睛猩紅如血,咆哮着沖向謝應這棵樹。
這一撞的威力實在太大,謝應甚至來不及做任何反應,就感覺自己整個飛了起來,身軀割斷雨幕,跌落在數米開外的地方。
幸好,他身下有一叢尚未完全長起來的灌木,還算柔軟的枝桠托住了他的身體,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感覺很疼,像是心髒的疼痛蔓延到了全身。
與此同時,另一種疼痛侵襲他的後背。
謝應隻感覺自己是跌在了石頭上,後背硌得很疼,掙紮着坐起來,才發現自己的沾滿泥土的手無意間抓住了一截什麼東西。
白花花的,像棍子一樣,上面密布着動物啃咬的齒痕。
他再仔細看,白花花的東西的不止一根,混亂地散在灌木叢裡。
謝應回頭,終于看清了硌到自己的那個東西的原貌,圓圓的,同樣被雨水沖刷得白花花,還有兩個瘆人的大窟窿。
那是一堆屍骨,人的屍骨。
謝應來不及思考這堆屍骨是不是屬于想想的父母,他抓起手邊這一根被自己硌斷的肋骨,又撿起另一根還算粗壯的大腿骨從地上起身。
一手一截人骨,像是一個提着雙刀在雨幕裡潛行的刺殺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