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照陵!
沈晴微擡頭一看,果然是他。
鎮國公的嫡子,自幼在萬千寵愛中長大的小世子。
今日,他又穿着一身白衣,腰間還系着那個和沈晴微一模一樣的香囊。
“孫世子,方才是我走神,沒看着路。沖撞世子,實在抱歉。”
“我沒事的。你是……雲然姑娘?”
桀骜的少年私底下還挺溫柔,與課堂上頂嘴的那個孫照陵截然不同,判若兩人。
沈晴微點點頭:“世子記性真好。”
“雲姑娘可有受傷?”孫照陵眼中透露出關心。
沈晴微笑着搖搖頭。
“方才我還在愁究竟該和誰一組。恰好遇到雲姑娘,想必是緣分牽引。不知雲姑娘可否願意,與在下一同曆練?”
世子的眼睛亮晶晶的,和周臨言那雙深沉的眸子不同。孫照陵看着就很單純,像是不谙算計、涉世未深。
沈晴微平日裡打交道的都是些老謀深算的“狐狸”——宿彌、霄定閣中的人、執行任務時遇到的人……除了阿姐,這位孫世子是她見過最單純的人了,一看就知道是被捧在手心寵到大的。
她從未設想,這樣一個和自己雲泥之别的人,會和自己産生交集。
确實挺有緣的。
反正她大概會和一個陌生人結伴而行。那個人如果是孫照陵的話,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畢竟,他佩戴的那個香囊上繡的蜀葵和阿姐繡的一模一樣。
怪親切的。
“原是我孤陋寡聞了——我竟不知,身手了得的世子在快要被人撞到時,竟然不知道閃開。真叫人懷疑,眼前的世子是不是當日比武場上與我旗鼓相當的對手。”
周臨言從假山後走了出來,像是在那裡許久。
他方才明明還在明心堂和孟菱笙組隊來着,怎麼一眨眼又在假山後?離澈山上的路,果真是四通八達,精妙得很。
“三殿下有何貴幹?”孫照陵一臉無辜地看着周臨言。
周臨言眼巴巴地看着“柔弱不能自理”的世子,再看看被騙到了的沈晴微,心裡有一團無由的怒火橫沖直撞。不過,彬彬有禮的面具戴久了也很難卸下,他表面依然是不動聲色般雲淡風輕。
“我恰好路過。”周臨言陰森森的目光忽然落到沈晴微身上。
沈晴微隻覺一陣寒意,又是一股不祥的預感充斥全身。
“三殿下。”理智告訴她,要繼續裝作和周臨言不熟的樣子。
周臨言笑眯眯地點頭。
詭異的笑意卻讓她膽戰心驚,他的笑容太瘆人,總讓人擔心他有什麼陰謀詭計。
“方才我聽聞——世子想邀雲然一同參加曆練?說來也巧,我也想邀雲然姑娘。上次切磋劍術,我不慎誤傷姑娘。回去之後愧疚難安,一心想要賠罪。正好借此機會,将功補過。不知雲然姑娘可否賞臉,與我一同參加曆練?”
什麼切磋劍術,什麼不慎誤傷,簡直一派胡言。要不是現在不宜張揚,她都想破口大罵了——周臨言這隻老狐狸,到底安的什麼心?
算了,為了“青有思”,她忍!
“一點小傷,殿下不必挂懷。”
“那雲姑娘可願給我這個将功贖過的機會?”
虛僞!狡詐!真能演!
可是,“青有思”……
沈晴微裝作思索良久的樣子,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愧疚地向孫世子道歉:“世子,對不住啊。”
“沒事的,雲姑娘不必放在心上。以後會有機會的。”孫照陵是個爽快人,本就是一時興起的決定,所以也沒再多說什麼就告辭了。
“殿下滿意了?”沈晴微陰陽怪氣道。
周臨言也不藏着掖着,無辜地攤開雙手:“還行吧。”
“殿下是要與我一隊?”沈晴微望向他的眼神中夾雜着些許疑惑,“為何拒絕孟姑娘?”
也不知是哪個字刺激到周臨言了,他的嘴角耷拉下來,眼中閃過一絲想要殺人滅口的沖動。劈頭蓋臉就是一頓數落。
“雲然,你是裝傻還是真傻啊?
“方才在明心堂,你是裝看不懂還是真不知道?我都那樣暗示了,你還走開,把我一個人丢在那。”
沈晴微眨眨眼——她當然看見了他的小動作,隻是孟菱笙的忽然出現給了她可以視若無睹的借口。畢竟,她可不願意成為自作多情的人。萬一會錯意,丢不丢人倒是其次,但會讓她覺得自己很愚蠢。
見她不說話,周臨言就像一腳踢到棉花一樣,心裡一股窩囊火。
“你說你,平時不是挺聰明的?方才孫照陵的那點小伎倆都沒看出來。他武功那麼好,又正對着你,哪能這麼容易被撞?吸引你注意的小把戲罷了。這都沒看出來。”
周臨言一生氣,話就特别多。其實他心裡已經羅列了她的十幾條罪狀,隻是出于理智閉口不提罷了。
沈晴微也不是吃素的——聽着這一番莫名其妙的問責,她恨不得把眼前這個狂妄的人打一頓。
忍一時低聲下氣,退一步忿忿不平。
她還是咽不下這口氣。
看在“青有思”的面子上,她不罵他,也不陰陽怪氣他。她決定采用一招更為“狠毒”的計策——花言巧語惡心他。讓他吃了虧也不好意思罵。
“殿下,雲然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殿下考慮啊。
“孟姑娘是孟家嫡女,背後有孟氏支持。她主動邀請殿下,沒準是有意與殿下合作。我怎能從中作梗、殃及殿下?
“我一心為殿下考慮,沒想到,殿下不但不領情,反而責怪我。都是我的不對,惹殿下不高興。”
當真是演得愁容滿面,字字“真心”。連她自己都要頗為感動了呢。周臨言,這下你沒話說了吧。
“怎麼會呢?方才是我講話說重了些,是我不好。可我也都是為了雲然你啊。你說,你這般‘善良’,我怕你被居心撥測之人欺騙、利用、傷害。我本意是為了你好。隻是方才說話着急,我向你賠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