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介簡單沖了兩把,出來在窗戶前點了一支煙,煙氣緩緩冒出,他跟着取下嘴裡的煙,手指間不易察覺地轉了兩圈。
他們的房間在酒店的三樓,打開窗戶剛好能看到縣城的部分店鋪。他盯着一個男人買煙的背影,有些愣神,轉而又被自己天真的想法逗笑。
煙見底,楚介将煙頭按滅,丢進一旁的垃圾桶,打開窗戶散味。
街上沒有多熱鬧,相比于拉薩,可以說是兩個極端。小面館、菜館、早餐店,占了整條街的三分之二,想着之前沒怎麼吃,楚介随便選了一家店進。
店鋪的店面不大,最裡面有一塊灰色的布隔絕了前廳和後廚,前廳擺了六張桌子,隻有三張桌子上坐了人。他擡頭看牆上的菜單,對着店員點了兩籠包子。
很少有遊客來旅遊點包子,所以包子需要現蒸,等的時間較長,楚介環視四周,最終定格在一張有了人的桌子上。
他收回視線,視線向左移,坐在它隔壁的空桌處。楚介拿到包子時,那人的位置已經有了新的客人。
“您的包子好了!”老闆娘遞出包子,吆喝道。
楚介接過,随口問了一句:“老闆娘,您這邊有哪裡賣手機的嗎?”
這會店裡生意不忙,他的包子是目前最後一單生意,老闆娘趕閑兒拿抹布擦了擦手,三兩步走到門口,朝左邊的小路指去。
“往前走二百多米有一家吧……”
楚介聽着。
“不過我們這地小,有是有賣的,但要比外面那地貴上很多,買一手的貴,但買二手的不貴。如果急着用,就買二手的,如果不急着用,還是推薦出去再買,這的小商小販都賺差價!”
他笑着點頭回應。
能買到就好,差不差價的也無所謂。
楚介拎起包子,看了眼老闆娘指的路,擡腳徐徐走去,最終停在包子店十米左右遠的巷子口。
等他擡眼,方才的男人雙手揣兜,背脊挺直,靠在牆上,半低着頭。
他“噗呲——”笑出聲,伸出左手握拳,打在他右肩上,“别裝了!”
男人作勢捂住右肩,嗷嗷大叫,“下手這麼重!剛見面就想打死我?”
楚介與他對視兩秒,露出久違的笑容,“沒下多重的手,别瞎叨叨!”他主動說道:“怎麼到這來了?”
男人恢複正常姿勢,與他并排站着。
聽到問題,他最先是笑了笑,然後搖搖頭,“老婆孩子喜歡這,來這旅遊。”男人将目光轉到楚介來時的方向,反問:“你又是為啥來這?”
楚介順着話回,“來旅遊呗。”
“幾年不見,你這麼閑了?”男人略顯意外,印象裡的楚介可不會這樣。
“幾年不見,我确實閑了很多,當初需要顧及别人,現在不用了。”楚介盯着一個攤子發呆。
男人歎了一口氣,“我們……得有七年沒見了吧?”
楚介嗯了一聲,作為回應。
“那年,你跟着我一起入伍,最開始認識的時候,你不怎麼說話,還是我主動搭理的你,沒想到重逢時,你竟然主動搭理我了,這讓我很意外。”男人自顧自地說。
“你變了,但我說不上來你到底哪變了,算了算了,不說這個話題,咱們換個聊。”
“我可隻比你大一歲,都有孩子了,算算年紀,你今年得有二十九,不會連老婆都沒有吧?”
楚介沉默。
還不如聊前一個話題。
“南蒙,你退役了?”楚介主動回避話題。
南蒙沒有對他另起話題這事感到驚訝,兩人認識這麼久,雙方是個什麼性格,大多有所了解。他看出他不想回答,那他也不勉強。
“哪有這麼快啊,我這是攢了幾天假期,别看我現在這麼閑,後天就要回去啦。”
楚介點了點頭,“攢不少時間吧,為什麼不主動退役呢?這樣就有大把時間陪老婆孩子。”
主動退役這茬,南蒙還真想過。在忙着結婚,生子,産檢那幾年可謂是忙的焦頭爛額,他沒幾天落得着家,老婆也常常抱怨。但部隊有部隊的規矩,除非家裡有重事急事,才能申請主動退役。
現在生活穩定下來,拿着國家補助,也沒了退役的想法。
“國家補助好。前幾年忙的時候有想過,現在不忙了,也就沒那個想法。”他回,“更何況家裡這事又沒那麼大,沒必要主動申請。”
老闆娘貼心給包子系了兩道,防止熱氣跑出。現在熱氣打在塑料袋内部,能看得出來,還是熱乎的。
南蒙向下瞥見他打包了兩份包子,内心開始猜想不是一個人來的。他是這麼想的,嘴上也是這麼說的。聽見他的話,楚介不由一愣,腦海裡浮現出女人的臉龐。
她的出現好像就是一場意外,如果路之青沒有跟着一起來西藏,如果路之青沒有遇到她,如果他沒有走進那家客棧,如果他沒有發出“邀請”,那他們就會像陌生人一樣,不會相交。
可惜這一切都發生過。
按照南蒙的人生軌迹來說,他現在應該結婚生子,但他現在是獨身,身旁沒有其他人。可以是他不想結婚,也可以是他在逃避。
南蒙是安全的,他有權追求愛。
但他不行,他身上背負的債太多,不能拉另一個人下水。
他有幻想過美好的未來,隻是不速之客的來臨,打破了他的幻想。
他是一個小人,居然希望那一群人是來找她的,而不是他。
或許,他今生注定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