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鴉笑眯眯地躲過花婆婆拒絕的手,趁其不備,一個反手,精準投到半蓋着碎花藍布的籃子裡。
銀錢落入籃子發出一聲脆響,這脆響可把花婆婆急壞了。
她見虞鴉要走,一時顧不上回去取回銀錢還給她,抓着她不讓走。
虞鴉無奈:“婆婆,您就收着吧,我本來就打算今天買幾個燒餅吃,這錢你應該收着。”
聞言,花婆婆扯虞鴉的胳膊力度更緊,連連搖頭,大聲道:“不成,不成!”
這邊的動靜終究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
眼見越來越多人好奇看來,虞鴉心中焦急。
然而面對瘦小的老太太别說用力掙紮,她是生怕自己控制不好力道傷到人。
就在僵持的時間中,花婆婆已經從錢籃裡找出虞鴉的錢,仔仔細細數好,笑眯眯地朝虞鴉腰間探去。
“……”
虞鴉垂眼,目光落在她伸出的手上。
那隻手長着褐色斑點,皺皺巴巴,是一隻算不上好看,卻寫滿歲月風霜的手。
這隻手的行為略顯流氓,現下正顫巍巍地攥着一把銅錢,直接朝虞鴉繡包裡塞。
“呦呵!”旁邊看戲的人起哄。
“诶……?”
突然聽到一道陌生的聲音,虞鴉不明所以,她一擡頭,就對上許多雙看熱鬧的眼睛。
“……”
唔,都是熟人。
或者說,在錦州城這麼一座邊陲小城住久了,城裡的所有人都相識。
“渡醫師,别客氣,花婆婆讓你拿着,你就拿着呗。”
“對對,趕緊拿着吧,哈哈哈。”
虞鴉下意識露出一個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花婆婆已經把錢塞回繡包。
“诶诶!花婆婆,使不得,使不得,唉—?”
“不許過來哦。”
花婆婆笑眯眯地豎起一隻手,哈哈擺了擺,示意虞鴉不要靠近。
在虞鴉的目瞪口呆下,花婆婆已經矯健地把錢籃子抱在懷裡,與虞鴉拉開距離。
“哈哈哈哈哈哈!”
圍觀的人群見到這一幕發出哄笑。
二人的拉鋸以虞鴉的失敗告終。
見虞鴉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花婆婆歎了一口氣,道:
“好孩子,别推脫了,要不是你把我家囡囡從閻王手裡頭拉回來,老婆子我怕是也活不成了——”
花婆婆聲音低沉,她擡起頭望向虞鴉,眼中閃爍着真摯的水光。
“……不過舉手之勞,我隻做了應該做的,花婆婆不必如此。”
聞言花婆婆激動起來,“可不是所有人都有本事從妖鬼手裡救人的,您太謙虛了!”
圍觀的人聞言也紛紛議論,有過路商人好奇,問道:
“诶,這就是北地那位傳說中神通廣大,妙手回春的渡醫師了吧!”
“是啊是啊,今天沒帶那隻大黑鳥出來,我竟一時沒認出來,還以為有外來人欺負花婆婆呢……”有熱心的本地人接話,面上頗為自豪地介紹道。
“醫術精湛,據說能生死人,肉白骨……”
太誇張了吧。
虞鴉汗顔。
“這位渡醫師可真是個大好人,不僅經常義診,實在困難的人家不僅不收錢還倒貼錢!”
虞鴉擡手擦了擦額上不存在的汗,内心祈求大家别說了。
她曾在白玉京修習過基礎醫術,算不得精通,在凡間處理過一些傷寒雜症,逐漸有了些臨床經驗,再加上這個時代醫術較為落後,竟也逐漸傳出些名聲。
後來,她在錦州城停留時間長了,時常有人上門求藥,索性在長甯街街巷租了個藥鋪,行醫看病,多了個渡醫師的稱号。
至于渡醫師這個稱呼……
還是當初花婆婆的孫女上山打獵,不慎被變異鬼面猴咬傷,昏死在山上,被其他人發現背下山時已經毒氣太深,陷入假死。恰巧遇到當時從外邊回來的虞鴉,這才保住性命。
記得當時有人問她怎麼稱呼,情況緊急,虞鴉忙着救人,正好瞥見一旁的黑鴉,脫口而出姓渡。
從那時起,錦州城多出一個神秘的渡醫師。
錦州城是羌笛國東邊邊境的一個小城,東邊就是青龍國。城中百姓多是牧民,身形彪悍,性格豪爽熱忱。
長甯街是錦州城的主街,寬敞通達,平日裡最是熱鬧。
如今年關将至,街上更是擠滿了人,此地多是當地百姓擺攤叫賣,物美價廉。
午時,虞鴉左手拿着柿餅,糕點,右手提着牛肉,懷裡兩串紅燈籠,頸上還披挂着一條毛領,揣着花婆婆給的燒餅,浩浩蕩蕩地回家去了。
這一身,毫不誇張,簡直像是行走的人形置物架。
好不容易走回醫館,路上還遇到不少鄉親鄰居打趣。
其中最過分,還是一個長相漂亮的姑娘朝她丢香囊,笑吟吟邀請虞鴉跟她回家吃團圓飯。
吓得虞鴉結結巴巴拒絕,一路飛奔回去。
錦州城的百姓實在太熱情了。
想到這,虞鴉唇角忍不住浮現一抹笑意。
雖然為了清理花婆婆孫女中的餘毒,來不及回虞府過年了,但是在錦州城過年,似乎也還不錯。
“我回來了——”
虞鴉遠遠就朝院子裡喊,沒有回應。
“嘎吱”一聲,房門向内打開。
日光順着房門闖入室内,驅散了一地黑暗。
“嬌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