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無神的目光緩緩聚焦在虞鴉身上,艱難張口:“什麼......”
經過虞鴉一通解釋,男子終于明白了情況,他眼神激動,像是看着救命稻草一般攥着虞鴉的袖口,聲音沙啞:“……仙師,仙師!救救我們啊......”
虞鴉安撫道:“我不是仙師,诶,你先别激動,慢慢來,我們一定會盡力救你們的,現在麻煩你回憶一下瘟疫發生之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說來也巧,虞鴉面前的這人,正是一個早期感染者,據他口述,最先發生不對勁的就是在他院子外東五百米處的一口井。
這井本來是大家的飲水源,隻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陸陸續續有人說夜裡經過井邊時聽到過若有若無的女子哀怨的哭聲,聲音凄厲絕望,似杜鵑啼血。
遠遠看去似乎有一身紅衣披發女子枯坐井邊,可是人一靠近卻又消失無蹤。
起初大家以為這隻是一樁奇聞怪談,或是哪家媳婦受了委屈半夜偷偷在井邊哭不敢叫人瞧見。
直到,不知原因,城中許多人染上了一種怪病。皮下腫脹,人像氣球一樣吹了起來,體溫越來越低。到了後期皮下會逐漸變成腐爛的綠色,染病之人越來越沒有力氣,似乎身體在逐漸死去腐爛,直到像一灘爛泥一樣倒下。隻留下清醒的意識日複一日的煎熬着。
人們無論如何也不知道到底是從哪帶來的疾病,等到人們逐漸意識到這件事情的嚴重性,已經晚了,這種怪病已經如同瘟疫一般蔓延至全城。
終于有人将這種怪病與井邊怪談聯系起來,認為是妖鬼害人。可是在此之前,城中人一直都是正常用水,就算意識到又能怎樣,所有人都接觸了感染源,每個人都逃不掉——城門封鎖,我們出不去,也沒有醫師來救我們,強闖出去的人都被就地格殺了,我們隻能在無盡的痛苦中煎熬。
“這種病死不了,可是卻比死了還難受......”男子凄惶地打了個哆嗦,似乎想到了什麼,聲音帶着驚恐。
“你們對那個井邊的女子有什麼猜測嗎?她是城中人嗎?”虞鴉微微沉吟。
“不,完全不,我們之前就找過了,沒有任何人知道那個鬼東西,仙師,妖鬼害人哪需要什麼理由!您快去把她收了吧仙師!”他激動地手舞足蹈,提起那妖鬼臉上流露出恐懼與恨意。
虞鴉心中暗歎,安慰道:“你先不要激動,我們今夜會去探查,為了不打草驚蛇,還望你明天早上之前都暫時呆在屋子裡,不出意外應該很快就能解決此事了。”
“多謝仙長,多謝仙長!”他激動地攥住虞鴉的袖口,虞鴉好不容易叫他松手,對身後一直沒有出聲的東君使了個眼色,快步離開此地。
東君抱着酒壇安靜地跟在虞鴉身後,漫不經心地瞟了身後的男子一眼,旋即二人身影漸漸消失在那人視線中。
“道長姐姐覺得他說得話是真的嗎?”走了一段路後東君突然發問,一雙潋滟的雙眸沉靜地望着虞鴉。
虞鴉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對東君說:“站在他的視角來說他已經将所見所聞告訴我們了,隻是,真相并不一定如此。”
“哦?”東君有些驚訝,“從何看出呢?”
虞鴉順手接過他手上的酒壇扔進袖裡乾坤,淡定道:“我曾與妖鬼接觸過,妖鬼依托執念而生,有些妖鬼并非人們想象中那樣天天什麼都不幹隻想着殺人吃人。當然我不否認這樣的存在,甚至可能在妖鬼中占大多數。
但是這件事情,屬實有些奇怪,結合城中人症狀來看,他口中見到的的井邊女子似乎是瘟鬼的化身,應該是女子死後怨念所化,而且看城中情況……她很有可能是投井而亡。
按理說,若她想要複仇,直接找她的仇人便是,就算是她遷怒無辜,想要全城人陪葬,也還是不對。”
說到這虞鴉停了下來,東君在一旁自然地接過話:“哪裡不對?”
虞鴉擡眸看了他一眼,低聲道:“……她的恨太平均了。不偏不倚的恨,似乎不摻雜情感上的偏差,這一點很奇怪。
而且最奇怪的一點是……沒有人死去,這場看似來勢洶洶的瘟疫并不難解,隻是表面吓人,若非朝廷禁城的命令,就連有經驗的凡人醫師都可化解此次瘟毒。
這瘟毒對瘟鬼來說,稱得上小兒科,甚至稱不上什麼瘟毒,旁人就可化解。
就像是給你出了滿滿一本的最基礎的算術題,看起來很吓人,但是沒有時限,隻需要一些時間大家都能解出來。瘟鬼為什麼會散布這種瘟毒?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呢?”
虞鴉心中浮現種種考量,最後頭痛地搖了搖頭,歎氣道:“多思無益,待到晚上就能真相大白了。無論如何,先保城中百姓的性命無憂。”
東君不知何時停下,唇角勾起,眼中閃着贊賞:“原來如此。道長姐姐心細如發,思維敏捷,實在佩服。”
虞鴉沒好氣地斜了他一眼:“東君膽色過人,毫無懼色才叫人驚訝。”東君一愣,忍不住低頭笑了一下。
“姐姐說笑,并非東君如何,隻是跟在姐姐身邊莫名的有安全感。”
呵,虞鴉目光劃東君肩上的黑鴉,涼涼地看了他們一眼,轉身離去。
東君有些摸不着頭腦,旋即他突然意識到什麼,眼神幽幽地望向黑鴉。
誰料黑鴉毫無懼色,反而挑釁地大張着嘴,似乎在無聲嘲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