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呦我滴天來,你們沒有看到那城門上的告示嘛,最近城裡頭不太平,老哥給你們一句忠告哈,你沒啥急事憋進去,你們是不知道這事鬧得,真是做了孽了啊……”
“……”
東君頓住,默默回望了虞鴉一眼,瞧見她臉上笑意一閃而過。
虞鴉小聲說:“東君,淡定。”
頓了一下,虞鴉忍俊不禁:“我來過這,剛開始跟你一樣吓了一大跳……”
東君表情一言難盡,“……他們都這樣嗎?”
不待虞鴉點頭,那邊的老哥也湊上來了,撓着頭好奇道,“你們說啥來,大聲點嘛,讓我也聽聽。”
虞鴉幹咳一聲,正色道:“老哥啊,你能不能給我們講講這城中妖鬼一事啊?”
老哥當即一個拍手,“你這可就問對人了啊,我二舅家的閨女的三姑的兒子就是受害者啊,真滴是慘……你們問這幹啥?”
說着說着,他突然懷疑,旋即看了二人幾眼,緊接着道:“诶我看你們兩個長得這麼帶勁看着也不像是壞人,我跟你們講,我這個親戚啊……”
虞鴉汗顔,迫不得已打斷他的話:“老哥,講重點,妖鬼!”
“哦哦哦,”他清了清嗓子,“對,我們叫她問心鬼。聽說這個妖鬼是個被人騙過的女鬼,專挖人心……好像是,是說……
紫衣魅影常于深夜街巷遊蕩,每每出現總是手上捧着一團血淋淋東西,胸口破着一個大洞,手上的東西是她的心髒。
遊蕩時,一邊走還一邊哼着一首童謠,逢人就問要不要心。如果你說要,她就會說‘你怎麼能那麼自私,要的話就得拿自己的心換’,如果說不要,她就會生氣,說‘你憑什麼不要我的心’,不過不管回答要還是不要。被她問過的人都會被取走心。”
“嗯……我有一個問題。”
虞鴉遲疑片刻,在這位熱心群衆催促和東君探究的目光下正色道:
“既然所有目擊者都受害了,那你們怎麼知道她問的什麼呢?”
“額……這……”大哥愣了下,撓了撓腦袋,似乎第一次在意到這個問題。
“诶诶,這不重要!”熱心大哥揮了揮手,不滿道:“……你們還聽不聽了?”
虞鴉嘿嘿一笑,“您繼續,您繼續。”
“咳咳”他清了清嗓子,繼續壓低聲音講述道:“……凡是被問心鬼取走心的人,表面沒有傷處,身體也有心跳,人就像睡着了一樣,可是卻怎麼也醒不過來。”
說到這,他唏噓地搖了搖頭,感歎道:“不過這鬼也是個可憐人诶——”
聞言虞鴉與東君對視一眼,眼中均閃過不解。
“妖鬼害人,為何您聽起來竟是為她感到惋惜呢?”
他咂了咂嘴,道:“這個嘛,因為大家都心知肚明,被問心鬼攔住的,都不是什麼好人。”
“不是好人?”虞鴉睜大眼睛,下意識重複道。
似乎抓到了某個重點。
妖鬼害人,還分人好壞嗎?莫非,她還沒有失去意識?
“對!”
見狀,老哥來勁了,左右打量後便一把将二人拉到城門一旁偏僻處。
“你們兩個外地人我就放心的說了。先不說遠的,就說我那個遠門親戚。诶呦,你是不知道,那小子就是個壞種,他吃絕戶!原配不明不白地死後馬上另娶!大家都懷疑是他……偏偏有一回喝酒,我在鄰桌清清楚楚聽到他得意洋洋地說起這事,直接承認是他把原配害死的,當時氣得我呀!打得他滿地找牙,官府也不管,說什麼沒有證據……”
“還有城主家的兒子,強占兵器坊……就王家的那個,不僅惡意壓價,質量還越來越差,上次老子跟人打架打一半刀都裂了,好險沒被砍死!你說這叫什麼事啊,兵器出了問題,這可怎麼活嘛……”
“……總之,雖然不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但也算是為民除害了。”
面對激動到指手畫腳的熱情老鄉,虞鴉心情複雜。
好不容易告别了這位熱心的老哥,虞鴉擦了擦額上不存在的虛汗,略一沉吟轉而問道,“東君,你怎麼看?”
“當務之急是先找到她。”東君目光落在玄武城中,“姐姐,你能察覺到城中的妖鬼氣息嗎?”
虞鴉搖了搖頭,“沒有。完全察覺不到,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紫英的親自委托,疑似崩潰邊緣還保有神志的妖鬼,以及“替天行道”的行為,且察覺不到任何妖鬼氣息……種種疑點無一不表明這件事情恐怕不是一樁普通的瀕臨崩潰的妖鬼潰散事件那麼簡單。
“妖鬼修煉到一定境界或者專門修習了某種功法後可以收斂氣息,可是按照剛才那位的描述,聽起來不像是哪個修煉到高境界的妖鬼。”東君淡淡道,“而且……瀕臨崩潰的妖鬼應該失去理智一視同仁才對,這個啊…”
他笑了一下,“……聽起來目标還挺明确的。”
東君跟高境界的妖鬼很熟嗎?
也有可能。
虞鴉微不可查一頓。
餘光中東君的側臉顯得格外冷峻,與平日很不一樣。
東君轉過臉,對上虞鴉的目光愣了一下,旋即摸了摸自己的臉笑着道:“怎麼了?”
虞鴉搖頭:“沒什麼,你說的對。我們先去看看受害人情況如何,也許還有救……?”
“好。”
——
二人轉眼來到最好尋找的受害者府上。
城主府二公子房内
屋内裝飾臃腫繁複,擺件多大件且一眼看上去就非常富貴,要東君評價就是:很沒品味。
而除了這些死物,院子内外靜悄悄,再無一絲生氣。
“面色蒼白但呼吸平穩,短時間沒有性命之憂,但是神魂陷入沉睡。如果心魄久久不歸,恐怕會神魂消散。”
虞鴉收回懸在榻上人額前的手,神色微微凝重。
“城中不知道有多少人陷入沉睡,根據打聽到的消息,最早的大概是在三日前,而且,奇怪,他既然是城主府二公子為何無人照料……”
“東君?”
說着說着,虞鴉擡眼,突然發現身邊的人不見蹤影。
“在這。”
虞鴉循聲望去,東君站在窗邊微微側目。
“它回來了。”東君輕輕開口,側身露出窗口位置,黑鴉的身影赫然出現。
“!”
虞鴉快步上前,低聲詢問:“怎麼樣?有線索嗎?”
“嘎——”
黑鴉昂首示意,虞鴉這才注意到它嘴裡叼着什麼。
“鈴铛?”
虞鴉盯着掌心的銀鈴,愣住。
扁平的銀鈴,像一簇紫藤花無意間遺落的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