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鴉望了望東君，張了張嘴，遺憾道：“……我得馬上去處理點事情。”
不然恐怕很快就有人來請她了。
聞言，東君皺了皺眉，旋即善解人意道：“既然如此，姐姐快去快回。”
然而，虞鴉還是有些猶豫，她幹咳一聲，也沒看東君，含糊道：“青崖間……我擔心青崖間房子久無人住，落灰腐朽了。”
聞言，東君眼睛一亮，走到虞鴉身前，道：“想必血玉帶上界多有不便，不如姐姐将血玉暫時交給我保管，我自在青崖間等姐姐回來。”
虞鴉：“！”
虞鴉目光落到眼前的東君上，點了點頭，矜持道：“也好，溫珣就交給你了。”
将還在血玉中沉睡的溫珣交給東君，虞鴉回頭看了看，悶聲道：“那……我走了。”
見狀，東君張了張嘴，似乎有什麼話想說，最終，他還是按耐住沖動，低聲道：“……早去早回。”
“好。”
最後看了東君一眼，虞鴉按下白玉牌。
一道白光閃過，虞鴉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
片刻後，東君緩步跨出廟内，他停下腳步，擡眼，朝林間某處瞥了眼。
那處枝葉繁茂，綠茵濃墨，幽深晦暗處，藏着一隻去而複返的某隻大鬼。
“……蘇月尋。”
林間發出簌簌聲，片刻後，一道悄無聲息的影子現身。
東君轉眸，看向沉默的黑影，瞳孔微竦，語調森森，帶着一絲怒意：
“叫你雕一座相貌俊美，最能彰顯我實力、美貌的神像，你就辦成這樣？？”
“唔……哪裡不對？”
蘇月尋擡起頭，望着他臉上的怒氣，露出一絲不解。他皺眉，真心實意覺得眼前頂頭上司的事真多。
神像難道還不夠威武霸氣，真是搞不懂。
而且——
蘇月尋低頭思考了一會，緩聲道：“你已經很久沒回來處理公務，我，很累。”
東君：“……”
他頓住，一時無言。
那邊，蘇月尋面無表情地看着東君，二人僵持半晌，最後蘇月尋憋出兩個字：“……放、假。”
……孩子死的早，别和他計較。
東君閉了閉眼，決定妥協。
片刻後，他望着蘇月尋，神色平靜，低聲道：“可以，但是先辦一件事。”
“……把那隻該死的妖怪給我找出來！”
蘇月尋：“……”
——
白玉京
白玉京許久未如今日這般熱鬧，登仙台附近時不時有白光沖天而起，諸位在下界的仙人如今皆陸續歸來，一道道身影逐漸從白光中浮現。
虞鴉輕撫衣袖，暗自思考說辭。
眼前白光還未消散，耳邊便響起身邊衆仙官的談話。
“仙君可好？如今下界可是大不安甯，未曾遇到……紫英仙君吧？哦不，按照修為來說，那位若還在，恐怕得尊稱為仙尊了……”
仙尊修為？
紫英還幹了什麼？
虞鴉心中暗想：如今白玉京稱仙尊的不過兩位。
一是輩分超級大，不知活了多久的逍遙仙尊，也就是虞鴉的師父，平日閉關不問世事，關鍵時刻出面，風評可謂德高望重。
二是創立白麓苑的子虛仙尊。這位仙尊平日裡維持白麓苑的運轉，但也不喜俗事，時不時閉關，巧的話能在白麓苑見上一面。
其餘人要麼輩分不夠，要麼實力不行……紫英的話，輩分可能沒問題，但實力？
難道她已經煉化那一片心魄了？
“诶！”
那邊對話還在繼續。
自下界匆匆趕來的同伴連忙制止，緊張地左右瞧瞧，四周衆仙皆二三而聚，各自成團。見無人在意此處，他才松了口氣，緊張地轉頭低聲呵止同伴：“瞎說什麼呢！可不能随便亂叫，小心……”
他諱莫如深地瞥了眼遠處高大的金殿。
“這……這是何意？”同伴不解，壓低聲音問。
虞鴉也想知道，為何這剛從下界回來的仙官一副知曉什麼的樣子。
“你也不想想，你覺得……那位有什麼理由叛逃？為什麼那麼大的事情毫無預兆就發生了。叛逃……有誰看到了？還不是明文殿空口無憑……”下界仙官滿臉笃定。
“等等等等！噓！”同伴聞言立馬慌了起來，直接上手捂住身邊人的嘴，餘光下意識瞥向後方，“不要命了！這隻是你的猜測，而且，”他頓了一下，壓低聲音：“而且……就算你的猜測有可能是真的，那也不關我們的事！你這話我就當從來沒聽見過！”
“嗤……”同伴輕輕嗤了一聲，搖了搖頭不再談論此事，轉而問好友近來可好。
二仙的背影逐漸走遠，虞鴉擡頭望了一眼。
遠處，高大的金殿高聳入雲，雲霧缭繞，巍峨璀璨。金光刺目，虞鴉很快收回目光，陷入沉吟。
明文？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剛才兩位仙官的猜測也無憑無據，不足以讓虞鴉就此懷疑起明文來，不過……明文殿往往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如今發布诏令通緝紫英，号令衆仙返回，明文仙君恐怕确實知道些什麼。
看來得找個時間去明文殿一趟。
“嘟、嘟。”
刻意加重的腳步聲從背後響起。
“……兄長！”
虞鴉回神，一道熟悉的身影赫然浮現眼前，她立馬驚喜地叫道。
那人長身玉立，端方如玉，在虞鴉看過來時忍不住露出一點笑意。正是許久未見的虞钰。
“咳。”
虞钰單手抵唇，眼角含笑，“嗯，回來了。”
……
“所以紫英仙君叛逃一事究竟怎麼回事？”
逍遙峰後山，風聲簌簌，林葉搖曳，樹影間二人身影匆匆穿行。
“這話我倒是想問問你。”
虞钰停下腳步，眼神無奈：“下界玄武城城主于日前設祭壇供香火，以求上達視聽，欲請白玉京派仙官下界剿滅逼瘋他兒子的妖鬼。”
聞言，虞鴉皺眉：“……怎會？”
事後虞鴉一一排查過，城中分明無人傷亡，也未曾聽過有關此事的任何傳言，怎麼突然瘋了？
虞钰點頭，道：“不錯。當地仙官未曾察覺妖鬼氣息，本來白玉京是不會理會此事，不過……”
他頓住，緩緩道：“不過恰好遇到一位雲遊至此的白麓苑弟子。”
“……玄武城乃人間兵器鑄造聚集之所，如此富庶之地兼之武德豐沛，曆任城主大多奢靡張狂，此任城主亦是如此——
設壇祭祀至最後一日，城中已是血氣沖天，途經此地的弟子驚見城中一片烏雲血氣聚攏，以為有大鬼出世，入城詢問後得知城主二子被害，城主遍尋方法不得改善最終竟聽信民間邪士，殺人宰畜，以求祭祀請求仙妖鬼怪顯靈，以報此恨……”
那個無人問津的二公子？
心中疑惑一閃而過
聽虞钰講述的過程中，虞鴉眉頭始終沒能松開，她壓低聲音道：“……這請的哪門子神，就算請到恐怕也是妖邪。”
聞言，虞鴉感到身邊輕歎了一口氣。
下一秒聽到虞钰無奈道：“正是如此。那弟子雖厭惡城主做法，可事情放着不管早晚釀成大禍，兼之玄武城并非小城，更是紫英仙君故鄉，那弟子調查中逐漸發現異樣，茲事體大，于是上報白玉京，沒想到最後竟然發現……”
未盡之語虞鴉已經知曉，不外乎是沒想到這一切的禍根竟然正是出自玄武城的紫英仙君本人。
“不過……紫英仙君登仙前是玄武城中人？”
虞鴉試探地詢問道。
“是啊，紫英不喜歡提她凡間的事，我也是這次在明文殿翻閱檔案知道的……”
虞钰并無察覺她的心思，略微回憶道：“紫英原名左紫英，出身當年聲名赫赫的左家。左家世代傳承的煉器術無比精妙，連當時的白玉京仙官都有所耳聞，當時幾乎所有人都認為左家百年内必定會出現一位飛升之人，原本大家認為，登仙之人會是那位天縱之才的左家主，也就是紫英仙君的親生父親——左青燈，然而天道無常，左家聲勢太旺，終究是木秀于林……”
虞钰頓了頓，垂下眸淡淡道：“一代天驕因皇家的權力傾軋，連同左家上上下下除僥幸逃生的幼女左紫英，滿門盡滅。煉器傳奇左家也随之消失在曆史中。
據說……左家的傾覆，與當時的左紫英有不可分割的責任。有人曾說，她是為了皇室的一位皇子不惜賭上家族前途，最終惹怒皇權，家破人亡。”
“兄長信這個說法嗎？”
虞钰看了她一眼，苦笑着搖了搖頭：“其中漏洞太多，不說當時左家的聲望當權者是如何看法，就是紫英的性格，也不像會是這種自私自利之人，左家民間風評極好，雖富可敵國卻讓利于民，喜做慈善。坊間傳聞左家女欲攀鳳凰枝，依我看，倒不如反過來說。”
“反過來？”虞鴉眨了眨眼。
虞钰見狀輕輕颔首，“對，反過來。依我看，是皇家想要左家攀這個鳳凰枝，麒麟骨。”
“哇。”虞鴉默默感歎，虞钰還是一如既往的一針見血，直中要害。
“那紫英是怎麼飛升的？”虞鴉繼續問。
面對這個問題，虞钰卻搖了搖頭：“這個具體我就不知道了，隻是紫英仙君登仙時左家已經落寞，她登仙後也絕口不提自己凡間姓名，隻道自己道号紫英。”
他拂袖，擡眼望虞鴉：“問完了嗎？”
虞鴉嘿嘿笑道：“問完了問完了。”
見狀，虞钰嘴角露出一絲轉瞬即逝的微笑，旋即道：“既然問完了，就該換你被問了。”
虞钰停下腳步，虞鴉下意識擡頭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