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血池滾滾，一個接一個鼓泡湧出水面，又緊接着破開，隔着這麼遠的距離，仿佛都能感受到灼熱的溫度。

聽到那道聲音的瞬間，虞鴉指尖一抖，同時也注意到突然沸騰的血池。

她一時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應對。

身後，熟悉的氣息緩緩靠近，高大的陰影像藤蔓般順着肩頭爬上虞鴉的身軀，最終将她整個人淹沒。

望着腳前的影子，虞鴉呼吸微頓，袖中的手下意識握緊，圓溜溜的物件硌得她手心微痛。

虞鴉感覺到那道身影已經近在咫尺，可她仍然遲遲沒有回頭。

“仙長怎麼不理我？”

虞鴉不出聲，烏焰卻按捺不住。

“……仙長？”

耳邊，蒼白豔麗的妖鬼語氣缱绻，吐出的冰涼氣息略過虞鴉脖頸，激起大片戰栗。

“咕咚、”

胸膛輕微起伏，虞鴉餘光看見臉側被吹起的幾縷發絲。

她頭一回發現，咽口水的聲音竟能如此響亮。

“嗯？”

似是虞鴉的走神引起他的不滿，身後如豔鬼般的存在伸出兩隻手臂，虛虛搭在她肩上。

眼前白晃晃的臂膀吓得虞鴉瞬間睜大眼睛。

“……有話好好說，你先、”

猛地閉上眼睛，臉上的溫度燒得虞鴉頭腦發熱，耳中聽見自己中氣不足的聲音，她更加羞惱。

半晌，她深吸一口氣，氣沉丹田大聲道：“總之，你先穿上衣服！！！”

“………………”

此話一出，四周一片寂靜。

血池的鼓泡聲似乎都消失了。

“……噗。”

半晌，虞鴉覺得不對，背後的人似乎憋笑到渾身顫抖，連帶她的後背都在震動。

“……”

她面無表情睜開眼。

怎麼，這難道很好笑嗎？

一隻毛茸茸的腦袋輕輕靠在虞鴉頸窩，虞鴉有些不自在地側頭，對上一雙妖異的眉目。

透着細碎金光的紅瞳在暗處亮的驚人，過于濃墨重彩的顔色使他不似真人，仿佛某種生于永夜，詭異豔麗，不為世人所知的神秘生物。

對上這張臉，虞鴉先是愣了一下，緊接着目光下意識朝下看了一眼，然後松了口氣。

烏焰此時已經換回他街上穿的那件外衣，非常正常。

虞鴉忍不住露出一絲放松的表情。

注意到虞鴉的目光，烏焰眼中閃過一絲笑意，輕快道：

“仙長現在就關心這個？”

“……”

豔鬼的頭顱湊到頸邊，過于豔麗詭谲的面容與冰冷的吐息，鮮明彰顯來人的本質與立場。

一隻豔鬼、一尊兇神。

流露出的神情居然是溫馴，無害的。

盡管烏焰并沒怎麼在虞鴉面前表現出兇神的模樣，但虞鴉從未輕視。

隻有做過兇神的人，才明白兇神的危險性。

“……不。”

虞鴉輕輕按住他收緊的手，微微蹙眉。

“什麼？”被按住手後，背後之人微頓，旋即從善如流停下，保持着這幅大貓撲人的姿勢繼續窩在虞鴉頸間。

沉默片刻，虞鴉深吸一口氣，目視前方，她沒有看那張惑人的臉，嚴肅道：“還有一個問題非常重要，必須現在解決，不然很影響……”

她頓住話頭，沉默一會後，緩緩上手扒拉開頸間的腦袋。

在身側人疑惑的眼神中，虞鴉移開目光，緩慢而又真誠道：“……太涼了。”

真的很涼。

溫度不同如何相愛。

“…………”

半晌，一個腦袋又悄咪咪湊回來，這次，虞鴉感受到一股略微高于自己體溫的熱度，緊接着，耳邊聽到烏焰悄聲問道：“……這個溫度？”

虞鴉頓了一下，微微點頭。

一時之間二人誰都沒說話，靜靜享受着片刻的甯靜。

片刻後，虞鴉問道：“我哥和紫英被你丢哪去了？”

身後人微頓，虞鴉轉過頭來，隻見烏焰無辜地眨了眨眼，小聲道：“大舅哥來了？……哪呢？”

大舅哥？

虞鴉輕睨他，瞧他一副全然不知的樣子，心中好笑，故意說話刺他，“說你知道我最大秘密，然後被你卷進火蓮的那個黑衣人。”

可謂概括得非常全面，針對性非常明顯。

烏焰一噎，松開手臂，緩緩從虞鴉頸間擡起頭來，面對虞鴉的目光，他微微偏頭，眼神飄忽：“……啊，是大舅哥啊。”

虞鴉失笑：“别裝了，你不是早知道了。”

不然怎麼每次時間都卡這麼巧。

“白玉京有你的人？”

虞鴉挑眉。

那邊，聽到虞鴉指控的烏焰不慌不忙，隻是露出一個看起來非常乖覺的笑容，道：“仙長猜猜？”

虞鴉搖頭，上前兩步走到血池邊緣，非常不配合：“我不猜。”

此時，血池表面異常平靜。

似是沒料到虞鴉這幅反應，烏焰驚訝：“不擔心我對白玉京不利？”

瞥了緊随身後的烏焰一眼，虞鴉突然笑了：“你不會。”

話落，四下陷入沉默。

半晌，背後傳來烏焰無奈的聲音。

“……仙長真是，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虞鴉搖頭，轉過身面對烏焰，誠懇道：“雖然我不了解幽冥處的實力，但是我了解白玉京。”

望着烏焰的眼睛，虞鴉感慨道：“我甚至懷疑你在幫白玉京打工。”

…………

聞言，烏焰沉默了。

他還真的反駁不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幽冥處真的替白玉京幹了很多活。

偏偏還被白玉京造謠這麼多年，換誰都得惱火。

“……那你最大的秘密呢？這個仙長也不想問嗎？難道不怕我加害你嗎？”

烏焰竟有些眼巴巴地望着虞鴉，先前樹立的神秘高大的形象塌得徹底。

聞言，虞鴉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你會嗎？”

“……不會，但是……”

烏焰有些茫然。

他眼睜睜看着虞鴉蹲下，好奇地摸了摸血池中詭異的液體，一聲阻止還沒出口，便看到她面色如常地站了起來。

“這不就行了，而且你又不是現在知道的，說起來，比我知道的時間還早，我現在擔心這時是不是有些晚了？”

虞鴉笑盈盈地看着他。

未上白玉京時，虞鴉曾在虞府外遇險，黑鴉替虞鴉擋過美人蛇一擊，等到虞钰趕來時，它氣息已散，虞钰親口宣布它的死訊，可後來不知怎麼的，突然奇迹般地恢複生機，當時的虞鴉大喜過望從未細想過這背後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