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觸感告訴他,盡管看起來水靈鮮豔,但終究是死物。
這種花不會開在貧瘠的土地上,就連……
“旱魃的事我聽說了,我們不如與外界交易,換來糧食撐過這兩年……”
晉華的目光落在年少好友身上。
……就連他們,也向往着外界的風景。
晉華沒有注意手邊還有一包種子。
那同樣是好友帶給他的禮物,一包充滿西南人堅韌不拔,生機勃勃的種子。
是好友尋訪大陸,仔細挑選可能在西南留下根系的種子。
可惜……
“可惜——”
昔日好友望着腳下重新煥發生機的土地,比旱魃出現前還要好上幾分的土地,口中喃喃。
他蹲下,輕輕撫摸那柔軟的觸感。
下一秒,當頭頂亮起霹靂雷光時,他沒有再動,而是保持着觸摸新綠的姿勢,閉上了眼睛。
“轟隆——”
巨大的驚雷聲傳進晉華耳中,他望着亮白的雷柱,瞳孔泛起一絲微不可查的波瀾。
片刻後,他擡頭望了望平靜的天空。
擡手取下耳側的發飾,随手将它抛下。
那抹豔色咕噜噜滾到一處格外濃密的草叢中,停下。
剛好卡在幾根綠草中央,像是新開出的花。
晉華成功了。
旱魃帶來的影響基本消除,大陣将都城濃郁的生機傳輸到古豔國各個角落,大地重新煥發了生機。
都城甚至開滿了各色奇珍異草,恍若人間仙境。
是真的花草,而非當日宴上用金玉銀器,寶石水晶堆砌而成的虛假繁華。
他也失敗了。
當時天上仙人得知此事,震怒非常。
晉華以一己之力截斷人間百年仙脈,無數本該飛升之人全部折損在他的獻祭下,通通化作西南地下的養料,如此龐大的殺業,衆仙如何容忍他飛升成仙?
于是,在登仙台久等晉華不至的仙人無意間窺探凡間,發現如此慘劇,立即通知諸仙下界,剿滅魔頭。
剛清朗不久的天空再次烏雲罩頂,無數天兵在雲層若隐若現,金甲銀甲,法器神兵通通冒出來,對着下方的晉華問罪。
“國君晉華!你可知罪???!”
聲音隆隆,如震耳雷聲。
然而比着更刺耳的雷聲他也聽過了,晉華不為所動,反而抽出一旁象征天子之尊的長劍。
意思一目了然。
衆神被激怒,自然不能容忍他這麼放肆,當即一擁而上,勢要将他斬于手下,以展仙神之威。
可是誰都沒想到,這位頗負盛名的天縱奇才竟然一直都在隐藏實力,衆仙竟被他一人架住,不分上下。
這究竟是什麼怪物??!
初登仙位的晉華運用起法力卻比這些早已得道的仙君更如魚得水,更要命的是他此時大悲過望,殺紅了眼,寸步不讓,以傷換傷,一副破釜沉舟的勢頭。
一時之間風頭無兩,勢不可擋。
可一人之力終究有限,在衆仙查持續圍攻下,晉華終于有了力竭盡之勢。
此時衆人已經打了三天三夜,打得日月無光,星河黯淡,腳下的大地不知何時破了個大洞,不知其深幾何,幽深難測。
晉華退至坑側,知道自己已經走到末路,但他倒是不覺得遺憾,反而感到解脫。
就在他準備奔赴死亡,就像當初被獻祭的人那樣閉上眼時,他突然聽到慘叫。
晉華猛地睜開眼。
一縷縷黑紅的邪氣從地底湧出,像有生命一般纏繞衆人周身。
被邪氣纏上之人無不慘嚎猙獰,更有甚者直接被如煙如絲的邪氣掐死過去。
而血陣的發起者,沾染了被獻祭人鮮血的晉華卻因身上同樣熟悉的氣息被邪氣排除在外。
然而晉華卻開心不起來。
“不……”
望着眼前這一幕,晉華幾欲瘋魔。
邪火從地底蔓延,在這片土地上肆意侵占,不僅所來天兵被這些邪氣理所當然的認為是新的養料,就連這片土地上土生土長的凡人也受不了邪氣帶來的影響。
即使邪氣并沒有對他們展現出任何攻擊性。
可是,單是邪氣的存在與邪火的肆虐,對于他們來說,便已經是一場災難。
腐爛的血肉,淋漓的白骨。
大地上的新綠再次被摘去,鋪上一層血腥的深色。
邪火燎上衣袖,晉華仿佛毫無察覺,他撲在地上,瘋狂地試圖用各種方法撲滅。
可是,沒用。
邪火帶來得疼痛直接作用于神魂,晉華能感受到雙手火辣辣的痛意。
可是他全部注意力都在眼前。
剛萌生的新草經不起邪火的觸碰,晉華試圖用手捂滅它,然而伴随着尖銳刺痛的同時他察覺到手中一空,一個硬物硌着他手心的血肉。
他攤開手。
手中隻剩下——
化為黑灰的草渣滓和……一朵绯紅的花。
長在他手心,泛着晶瑩光澤的寶石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