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衣櫃裡拎出已經搭配好的成套衣褲,七月站在等身鏡前,逐個扣上前襟紐扣,衣服下有些空蕩蕩的,她的手擡起放在側腰上,眼神微微低垂。“這就要換尺寸了,你可真是沒用啊。”
從群馬回來後,她在家又待了五天,事發後的這二十天,因為元氣大傷,即便沒怎麼運動她也還是瘦了十斤。平穩下降的體重和長時的卧床靜養讓她掉了不少肌肉,這也使得原本勻稱健壯的一百斤變成了如今看起來蒼白瘦弱的九十斤,連帶着衣服都大了一圈。
把藥盒鑰匙手機錢包悉數放進小包中,七月在玄關換鞋,吧嗒一聲大門開了,仁王拎着保溫盒出現在門口。
“我送你過去。”仁王隻看了眼她穿戴整齊的模樣就猜到她想幹什麼,但他并沒有反對,隻是很順手的接過她的包,然後牽着她的手出門。
“我還以為你會有意見。”
“我是有意見,可我也知道你心裡的想法,所以隻要你别再那麼拼,我可以放下自己的意見。”打開車門替人系好安全帶,仁王坐上車,挂上檔前行。
汽車很快在警視廳附近停下,七月挎着小包下車,掏出證件進了門崗,提前聯系好的店鋪已經把成箱的飲品都送到,她隻需要拖着闆車坐電梯上去。這是她時隔許久再次回到搜一,在門口安靜地站了一會兒,她在臉上挂上不可見端倪的笑容。“給大家買了咖啡,涼介,幫我分一下吧。”
宮本是在群馬陪過她許久的人,對于她的消瘦自然心知肚明,但不明狀況的其他幾人在見到大變了模樣的七月都愣在了原地。“長谷川?你怎麼瘦成這樣了?”就比如田中,手中的文件夾沒拿穩,正中他的腳背,這疼的他原地蹦了起來,但也顧不得撿了,他是踉跄着跑近前去的。“你你你,你還好嗎?”
“還好,死不了。”
“不休息了?”宮本順手接過闆車車柄,俯身将一杯杯咖啡分發過去,他不知道她今天會來,所以他也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
“我來找系長。”
“複工?”
“不是。”七月淡笑着搖搖頭,從包裡掏出一個信封來。“我來遞辭呈。”
“噗。”小島剛開蓋喝了一口,就被七月這突然蹦出的詞彙吓得全噴了出來,他胡亂擦了擦嘴,一瞬圍了上來。“你為什麼突然想辭職?”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不能理解,誰都知道長谷川七月是很愛這份工作的人,甚至他最想辭職的那年她都兢兢業業的,怎麼現在角色要對調一下?
“入警的最初目标已經達成了,我最近在思考以後。”
“因為群馬這次事?”宮本開了杯蓋,對此展開也是意想不到。
“嗯。”
“那你也沒必要辭職啊。”七月因傷停職這事搜一的人是十天前剛剛知道的,沒空去探望,他們便拜托同在群馬的宮本代為問好,隻是人消瘦成這樣是意料外的,而人重新出現是為了遞辭呈更是驚掉他們下巴,雖然這些年七月從不參加群體活動,但畢竟共事多年,誰都舍不得她就這麼離開。
“就是,你在,我們這至少還有個女人,你要是走了,我就得成天跟這幫大老爺們兒一起辦案,那生活多無趣啊。”
“喂,森田,勸就勸,不要趁機掃射。”小島頗有意見的反嗆一句。
系長青山從廁所回來,才發現休假多日的人重新出現在課裡,她手上的辭呈實在顯眼,這讓他一下就捕捉到了重點。“長谷川,課裡的工作可還堆積了很多,都等你回來一起幹呢,你怎麼能說走就走?任務受傷還沒複工就提離職的話,外面的人會以為是我們搜一沒有人情味的把人逼走的。”
這先手打擊直接堵塞了七月提離職的話頭,她的眼睛眨了眨,準備遞辭呈的手也隻能放了下來。“系長真是會先發制人。”
“畢竟你可是我最看重的部下啊。”青山從業這麼多年,深刻明白‘擁有一個精英部下可以有多麼省心’這個道理,在七月入警前,他還是個每天忙的暈頭轉向的可憐人,但七月來了後,他明顯感覺到工作都變得輕松了,所以他哪裡舍得放她離開。
“總覺得自己今天白來了。”
“不白來。”青山向田中示意了一下,她手中的辭呈下一秒便被塞進了碎紙機。“你看看你,瘦這麼多,中午在食堂可得多吃點飯。”卡啦啦,紙張碎裂的聲音傳來,連着青山的盛情邀請。“所以長谷川中午留下來吃飯嗎?”
“不了系長,男朋友還在等我。”
“男朋友?”
“仁王也來了?”
“诶?哪個哪個?之前來過幾次的那個嗎?”場面一度有些混亂,對于七月居然有空戀愛這回事,除了宮本全都震驚不已。
“有這麼驚訝?”七月淺笑着搖搖頭。
“堪比天方夜譚,我還以為工作是你的另一半呢。”
“森田要這麼想,我可是會傷心的。”
“哇,長谷川你别這樣說話。”森田往後退了一步,平時見慣了七月強勢,突然聽到她這麼溫柔,他會覺得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哦,是不是想我給你找點事情?”
“诶,你這樣說話才對嘛。”是熟悉的感覺,森田這才放心的拍了拍自己,然後繼續喝咖啡。
所以辭呈遞失敗了,七月隻能打道回府,宮本将她送出門,遠遠的能看到仁王站在車旁邊等着。“說起來,你和仁王的事,準備怎麼處理嗎?”
“我們有什麼事?”
“他,沒準備跟你表白嗎?”
“雅治都已經是我男朋友了,還用得着表白什麼啊。”
“就像我和小南那樣的表白。我記得,仁王前段時間是說回家商量大事去了吧,這事沒有後話嗎?”
“或許有吧。”
不是不知道宮本說的是什麼,隻是這些天住在一起時,因為她話少,所以仁王也跟着沉默了不少,他如今的小心翼翼或許始于她要求出院那天的一連三問,她的脾氣變差了許多,也正因如此,仁王不敢重提分别前問過的那個問題。
“仁王其實挺好的。”
“我知道。”
“所以你們要不,好好聊聊?”
“涼介。”輕輕歎了口氣,七月偏過頭看着宮本。“你是我媽媽嗎?這麼愛唠叨。”
“……”如果有鏡子,那宮本一定能看到自己翻到天上去的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