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蛋上的掌印和指甲扣肉的劃痕、破爛的外套以及胳膊腿上的淤青，何子夢仔仔細細，鏡頭靠近、拉遠、局部、全貌，全都拍了一遍。

甯巧盈換了運動型内衣，她的後背、正面腹部上區看的何子夢觸目驚心，那群人就是畜生！

“後背、肚子也要拍嗎？”

“拍。”

何子夢仿佛接受了一個重大委托，重重點頭，“好。”

——

甯巧盈戴着口罩上下學，同學過來問問題時，從口罩邊沿能看到幾道未消的張牙舞爪的傷痕，班裡人說悄悄話，轉頭對上甯巧盈的視線又随即調頭回去，甯巧盈從提早進班變成掐點才到，然後在位置上坐一整天。

她逐漸變得讨厭上學。

甯巧盈等了幾天，她的案件被移交給派出所處理，他們電話打到了學校，調節民警、甯巧盈、班主任、楊心，四方坐在會議室，班主任姓張，快到了退休年紀，甯巧盈這個班是他帶的最後一屆。

在調節方的引導下，甯巧盈當着另外三人的面，将當天的被楊心帶一幫人打她的事說了一遍，當傷疤被裸露在施暴者面前，她說着說着語氣哽咽，中間有段時間已經失聲。

楊心斜靠在椅背上，嘴角噙着笑，仰着頭眼皮半合輕蔑地看着她，偶爾歪頭，仿佛聽累了要換種姿勢。

“就是她說的那樣。”楊心被問到事情經過，她哼着回道。

張老師：“你為什麼要打人？”

“看她不順眼呗。”楊心身體歪倒換一隻胳膊搭椅子扶手。

協調民警在記錄内容，他擡頭看了眼楊心，“認識到自己錯誤了嗎？不能動手欺負同學。”

楊心提着眉毛，點頭：“警察叔叔我錯了，我再也不打人了，我保證。”

他把視線移到甯巧盈身上，“都是同學，好好相處，她保證以後不會再欺負你了，待會她寫一份保證書，可以嗎？”

張老師：“楊心停課一星期，你欺負同學完全不對，這一周在家好好反省。”

“知道了。”楊心回，挑釁、嘲諷的眼神斜視甯巧盈。

“……”甯巧盈的一身傷好似是個笑話。

一句口頭承諾和一封保證書就把她遭受的痛苦風輕雲淡的抹去了。

憑什麼！

協調無果，作罷。

這件事演變到學校協助處理，張老師和年級主任幾番勸說，“學校會會給你處理好這件事，你有問題要先和老師溝通，你直接去公安局也是要到學校了解情況的。”

“老師給你承諾，一定會給你一個說法，好好學習别想其他的，你的獎學金我和學校申請多批一部分。”

年級主任的話戳到了甯巧盈軟肋，她是特殊生，需要保持前三的成績才能維持免學費以及拿獎學金用作生活費。

談話由甯巧盈的沉默結束，年級主任看她長時間低頭沉默，認為她已經同意他們的決定，讓她回去上課。

從二樓到五樓，要走過很長一段走廊，穿越五個班級到樓梯口。

戚予旁邊湊着人，他靠着牆，腿橫在路中間，他身旁以及對面的人和他同樣姿勢，三人寬的走廊頓時變得逼仄狹窄。

對面男生在說話，戚予在聽，不知道說到什麼，幾個人都笑起來，兩個女生挽胳膊走到班門口，對面男生退步讓路，其中一個女生拿着一瓶水送到戚予面前，他搖搖頭，女生不意外也不尴尬很自然地收回去，轉臉就進了班。

戚予很快也轉身回班，他看到了甯巧盈，視線沒有停頓，當做不認識。

甯巧盈戴着口罩，已經過去五天，臉上紅腫消了但是指甲劃的疤還在。

她往下拽了拽下巴處的口罩，徑直走過去。

甯巧盈走過去後，她發現，男生讓路是要看人的，盡管這是公共廊道。

她在旁邊駐留十幾秒，兩邊的擋路人把她當成空氣，甯巧盈提醒道：“麻煩讓一下。”

男同學斜了她一眼，似乎想看笑話，他頭往甯巧盈這邊近了近，蔫笑道：“此山是我開，此路是我開，想過去啊，口罩脫下來。”

男同學繼續和人有說有笑。

甯巧盈這邊寂靜片刻，深呼吸，攥着手心重複一遍：“麻煩讓一下。”

直覺這個東西，說不清道不明，就在她重複完，身後有股氣壓在靠近她，明明沒有腳步聲，但她猜身後是有人的。

男同學的目光越過她，眼孔有微微收縮的效果，交叉擋路的兩雙腿紛縮回去。

甯巧盈徑直走過。

戚予插兜走到先前抖機靈的男同學面前，在人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一腳踢上橫在走廊中間的那條腿上，嗔笑道：“腿廢了就去捐掉！”

前一秒還能一起說笑，下一面就掀桌翻臉，腿上肌肉疼得發抖，男同學拖着腿後退幾步拉開距離，“剛剛開玩笑，逗人玩的。”

戚予下巴指着甯巧盈站的地方，“過來，我來逗你一下。”

“……予哥，對不起我錯了，我再也不犯賤了。”

……

另一面，同樣橫着腿擋路但沒說話的人此刻閉嘴不言，趁着戚予教訓人的間隙悄悄挪回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