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苗景懵了會兒之後，心裡默默地把這位長得好看的小白臉道長歸到騙子之列了。

白霄塵想起什麼，轉頭問苗景：“我們在鎮上等陳家哥哥，那你呢？不若快些休息，養好精神，入夜就帶着你的屍快趕路去吧。不放心的話，鬼廟此事我定然會問清楚，到時給你傳信。”

苗景此時瞧着笑眯眯的白霄塵，較之以往形象都太一樣了，以前是可以拉攏至與自己統一戰線的好看道長，如今簡直腦門上頂着明晃晃“騙子”兩個大字。

他眼神飄移，幹笑兩聲道：“我還是和你們一起等人吧。”

白霄塵：“為何？你這屍不是急着趕，不是會扣工錢嗎？”

苗景眼珠一轉，嗖地指向他身後壽服爆裂的走屍：“我得找個證人幫我證明一番，好賴寫封書信，陳述清楚此番非我之故，不然回去後我師父得把我揍死。”

白霄塵：“我幫你寫不行嗎？”

苗景裝模作樣好生糾結了一番，頗為艱難地道：“道長，你确實，咳咳，那什麼，确實修為高深，但您那玉绡山，嗯……怎麼說呢，我怕我師父不認……”

白霄塵：“……”

這話一出，他聽明白了，就是說他是個無名無派的，不具備說服力，而南楓門就不一樣了，雖說放在偌大修真界隻能将将算個三四流門派，但起碼在這方地界那也是響當當有名号的。而他玉绡山，加上掌門滿打滿算也就倆人。若是放着一介散修和名門正派出來的弟子，這但凡是明眼人的，也自然是要去找有門派的去給開證明。

白霄塵直接悶了一口老血。

長溯見他面色詭異，上前去問。而被白霄塵一把反抓住手。他顫顫巍巍将小崽子拉到一邊，蹲下身沖其反複再三确認：“溯兒啊，這個世上隻有你永遠不會嫌棄為師的對不？”

長溯：“……”

既然消息都打聽差不多，如今隻剩等人，随後，白霄塵打發那幾個鎮民都散了，該幹嘛幹嘛去，他席地坐在這廟門口歇息。

而誰知，那幾個漢子離開後，過了沒多時，也不知是傳回去了什麼消息，反而又回來了一撥更多的人。男女老少皆有，大家似有好奇又有些忌憚地不敢前來，遠遠站了一圈，探頭探腦朝這邊觀望。

白霄塵聽見動靜，笑着招呼大家。

而白霄塵此人，似乎是真的有一種無論和什麼人都能打成一片的能力，沒多時，他就憑借手相算命俘獲了一衆少女少婦的心。

長溯靠在白霄塵背後阖目打坐，時不時就聽見前頭一聲嬌呼，驚言太準了吧雲雲。

于是很快，一傳十十傳百，聽聞風聲的鎮民們迅速來了一大群，烏泱泱圍在廟門前，也不知是真有需求還是湊熱鬧，排着隊來求白霄塵一卦。

他們此處被圍得密不透風，周遭又七嘴八舌，長溯頭都大了，這還打個鬼的坐。

偏偏苗景似是沒見過這場景一般，倒是比他興奮。他在一片嘈雜中扯着嗓子沖長溯道：“雖然你師尊是個冒充風水術士的騙子，但能騙到這種程度，倒也稱得上有幾分真本事！”

長溯：“……？”

苗景扯扯長溯的袖子，繼續吼：“你是你們門派第幾代弟子哇？”

長溯不習慣和旁人有過于親密的接觸，扯回自己袖子，有些冷漠地回道：“第二代。”頓了頓，補充，“我師尊是第一代，我是第二代。”

“什麼？”苗景大驚，一臉不可置信，“才第二代？你瞧你既喚他為‘師尊’，既擔了個‘尊’字，我料想怎般也得是那種規則森嚴傳承多年的大門派！沒想到才第二代！”

他自顧自喃喃道，“好我的天道大老爺，這年頭果然騙子都得做全套的嗎？……”

長溯不明所以，繼續有些冷漠地看着他。

苗景瞧其面色不善，連忙打着圓場：“好嘛，好嘛，其實吧，除此之外，你師尊還是很好的，起碼不像我師父，經常拿棍子訓斥我，這一點還是很叫我羨慕你的。”

“還有，你師尊長得可真好看啊，年輕，愛笑，說話還好聽。我師父就是個整天闆着臉的糟老頭子，我要是有你這樣一個師父，我得天天看他……”

而此時，縱然他反應再遲鈍，再大大咧咧沒心眼，這時也終于感到哪裡冷飕飕的不對勁兒了。一轉眼，那挨着道長坐的小孩兒正冷冰冰地看着他。

按道理，他一個小孩子不該有這樣的表情，但苗景就是覺得這崽子的目光泛着一股危險的涼薄，叫他有種被狼盯上了之感。縱然這是一頭小狼，也足以叫人不安。

隻見那小孩兒扯着嘴角，輕輕笑了下，卻是皮笑肉不笑：“他眼前覆那麼寬一長帶，蓋了半張臉，這你都能瞧得出他好看？”

苗景：“……”

他非常識時務地默默往後挪了兩步，閉緊嘴不再說話了。

長溯合上眼，繼續挨着白霄塵養神打坐，但腦子中盤旋着苗景的話，始終揮散不去，便忍不住偷偷睜開眼，将目光落到白霄塵那裡。

這道士正與一幫人解卦解得神采飛揚，唾沫橫飛。

他天生長了張笑臉，這該是他的優勢，能叫無論是誰都看其親切，無端想與他親近親近。但除去臉上神态之外，他又确實稱得上面如冠玉，唇若含丹。便是不修邊幅到以樹枝草草束發、身上套了個青灰色大麻袋，也難掩其朗朗透骨俊逸。

長溯認為自己辨别不了美醜，因為在他已有的記憶裡，幾乎占據全部的就隻有白霄塵這個人，沒得對比。

但此番經那趕屍少年一提醒，他細細把今日遇見的人都過濾了一遍，忽而發現，哪怕白霄塵雙眼被蒙着了，但他長得，似乎和其他人就是不太一樣。無論多少人中間，隻要一眼掠過去，第一個瞧見的準定是他。

長溯心頭忽地湧上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

而眼下，白霄塵正在給一大娘看手相，那大娘被逗得合不攏嘴，臉上羞澀得那是掩都掩不住的笑，俨然有種若是再年輕二十歲恨不得以身相許的架勢。

不知為何，長溯看着這副畫面莫名覺得很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