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三甲知道他絕對不能再在青石鎮、再在陳宅繼續呆下去了。
可其中緣故他也沒有辦法和陳蘊玉解釋清楚。于是,他隻好趁着陳蘊玉不在家的時刻,獨自偷偷離開。
他用最快的速度,逃離去了百裡之外的一個深山裡,設陣法将自己關了起來,他要和那個神魂進行談判。他還不敢在趕路上浪費太多時間,他怕若未達到安全之地、未設置好陣法,身軀卻中途被對方掌控,那他便失去了主動權。
但事情沒有如他所願,對方拒絕了他的談判。這當然是因為,對方亦是修士,神魂比他想象中的強大。加之,對方清楚,顧三甲神魂被魔修所傷,而對方修養完畢,今時不同往日,他已不能輕易将對方絞殺了。
顧三甲耐着性子,問:“你想要什麼?”
而那人神魂徐徐釋放、展開,笑聲猖狂:“你白占我身軀這麼多年,竟然還問我想要什麼?我自然想要你死!想你快從我身體裡滾出去!”
黑漆漆的無光山洞裡,顧三甲沉默許久,一彎腰,對着光秃秃的石壁恭恭敬敬地道了歉:“此事是我虧欠于你。但我當下還不能滾。我會盡快去找到另外讓我寄存神魂的法子……”
“放屁!”那人大罵道,“你若真心想找,早十幾年去幹什麼了?!分明就是拖延推诿!”
“……”顧三甲一時竟無從反駁。
對方:“你神魂遭到重創,根本奈何不了我。當然啦,我也奈何不了你。但我勸你快滾,不然的話……”
顧三甲瞬間心裡一緊:“不然怎樣?”
那人哈哈猖狂大笑:“不然,我目前動不了你,可我難道還動不了你身旁之人?!你說,你那朝夕相處、恨不得黏在一起的小兄弟怎麼樣?”
顧三甲一顆不屬于他的心髒隻覺得猛地被高高吊了起來。
“你敢?!”他脫口而出道,語氣是平生從未有過的狠厲和慌亂。
“哎呦呦!瞧你這緊張的,都把我給吓到了呢!”對方裝模作樣地拍拍胸口,卻無半分怕色,“不過,叫我驚奇的是,你一個連身子都沒有的鬼祟,竟還想融入人界,過上凡人一般的日子?哈哈哈哈哈哈簡直癡心妄想!”
顧三甲這次不敢暴露太多情緒,可他手掌仍死死攥起。
他雙眼通紅,已然控制不住自己地,滿腦子盤旋的都是一個“死”字。這人竟敢拿陳蘊玉來威脅他。此人必死。必死……
顧三甲給自己猶豫的時間很少,他當即神魂離體,出手就和對方對打了起來。
但他畢竟是陰魂,而對方占着身體優勢,又同時亦身懷神通,二人一時不分勝負。後來,顧三甲占據上風,可對方似乎知曉顧三甲還需要自己這副軀體,不會輕易破壞,便主動拿自己身體暴露在攻勢之下,主動添了許多傷口。
如此,若要顧三甲随後還要借用這副軀體,他的神魂在傷痕累累的軀體裡寄存,對他神魂亦是一種傷害。
至此顧三甲明白過來,這人就是個瘋子!
最終這一站結果隻能是兩敗俱傷。
那人重新神魂鑽入身軀深處,不知施了什麼秘法,将自己保護了起來。顧三甲趕他不走,隻能重新将自己神魂也塞了進去。
可大戰之後,此時的他亦筋疲力盡,他忍着這具軀體上他親自打下的傷,倒在漆黑的水潭裡昏死了過去。
再次有意識,便是陳蘊玉背着他,在山林裡艱難跋涉。
他都不知道陳蘊玉究竟怎麼找到的他?
而這初見還是少年的人,已然長成高大的青年,卻仍是初見那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顧三甲無力靠趴在他肩頭,恍恍睜着眼,怔怔看着他側臉,宛如做夢一般。半晌,他才反應過來。“别哭……”顧三甲想去給他擦淚,卻連擡起手的力氣都沒有。
“三甲,我什麼都依你……你别走,好不好……”陳蘊玉似乎害怕極了,哭得甚是委屈,抽抽噎噎地說着,“不要再突然消失不見了……”
顧三甲心髒像被一隻手掌倏地狠狠攥住了,又像泡在苦水壇子裡,又酸又澀。可片刻後,他緩緩閉上眼,唇邊卻輕輕笑了。他蒼白薄唇動了動:“你這樣,叫我怎麼舍得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