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完前因後果,長溯大緻明白,原來是白霄塵遇見受傷的葉淋秋了,然後在糾結要不要趁虛而入。長溯問:“可你究竟好奇什麼?”
白霄塵歎口氣,說:“溯兒你可能不知道,這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以前有一舊國,名為東阆,那人是東阆的,我同他們有些糾葛,放心不下,想去看看。”
東阆?……
這二字一出,小孩兒腦子裡轟隆轟隆地響,他捂住腦袋,站立不穩,手中的竹筒差點兒扔出去。他趕緊強迫自己不要深想,穩了穩神,冷靜下來:“若你能進去他神識,你便去。”
白霄塵撓撓頭:“進還是能進去的。你是不知道,玉女宗那幫人發明的琴幻術可謂流氓法術,跟南疆的蠱術一樣叫人防不勝防……唉溯兒!城主不在你身邊吧?方才咱倆說的話可别叫他聽到了!”
長溯心道這人可真行,話都說完了才想起來這一茬子。小孩兒此刻正行走于一道清涼的山澗當中,腳邊都是長滿青苔的黑石頭:“放心,他聽不到。我自己出來了。”
“那就好。”玉簡裡長籲一口氣,籲完又笑着問,“怎麼樣溯兒,跟着城主好玩不?”
長溯聞言倏地站住腳步,一張小臉登時吊了下來。
葉千障自從抓到他的“把柄”後,知道他不敢輕易逃跑掉,幹脆也懶得捆住他了,甚至開始肆無忌憚,使喚他使喚得可帶勁兒了,還敢差使他幹活。又是叫他端茶送水,又是叫他扇風護法,連白霄塵都沒敢這麼使喚他!
至少白霄塵使喚他時,都是膩膩歪歪哄人的好話說了一籮筐的。可葉千障除了威脅他還會什麼?
這不,眼下葉千障那厮又喊着自己口渴了,差他出來接點兒山泉水給他喝,長溯真是想想就來氣。
他砍來竹子接了筒水,往裡吐了口唾沫,黑着臉沖玉簡控訴道:“不好玩。葉千障那個混賬他虐待我!你快來接我回去。”
白霄塵愣了兩瞬,突然大笑:“你這個小人精,若是真的被虐待,早自己跑啦!誰能拘得住你?”
小孩兒不悅地癟起小嘴,一時都沒分清這人是在誇他還是損他。
“好了溯兒,忙完這裡我就去接你。”不多時,白霄塵還是決定進入葉淋秋神識探查一番。他利索架起了弦,徐徐彈奏了起來。
長溯聽着耳熟,之前白霄塵在城主府就彈過,上一次是照着白霄塵靈力運轉而進入的,可他直覺卻想說,其實不用這麼麻煩……
“師尊,進入神識的琴譜配合有法訣嗎?”
白霄塵這邊正快彈完,聞言愣了下,差點兒沒反應過來:“自然是有的。”
他一邊同長溯說着,一邊彈奏,交代好徒弟,指尖撥完尾音之後,下一瞬,眼前重現光明。
可誰知剛一睜眼,一低頭,眼前就多了個立立正正的小崽子。
“溯兒?!”白霄塵頓時驚了,他連忙彎腰一把将人抱起,“溯兒你怎會出現在這裡?”
小孩兒直到被天旋地轉地抱起,人還暈暈乎乎的。其實他也不懂怎麼搞的,方才他還正和白霄塵通着玉簡,結果那首曲子剛一彈完,他身體中忽然生起一陣抽離之感,神魂仿佛瞬間騰空,下一瞬,眼前景象扭曲,他霎時來到這方新的天地。
而在這裡遇見了白霄塵,所以,他這是直接來到葉淋秋的識海之中?!
“我也不知……”小孩兒喃喃道。
白霄塵:“你方才做了什麼?”
小孩兒想了想:“把那通口訣跟着默念了一遍算不?”
白霄塵一拍大腿:“那就是了!琴聲通過玉簡傳播,你的神魂以聲音為媒介,加之配合法訣,自然能過來。”
頓了頓,他拎起小崽子後脖頸,就要再開始架琴弦,“這裡危險,我這就把你送出去。”
小孩兒聞言登時一個激靈,連忙伸胳膊死死抱住白霄塵脖子:“我不走!”
白霄塵:“上次貿然帶你進入城主神識,讓你陷入昏迷,已是我欠考慮,這次當然不能重蹈覆轍。”
“這根本不算重蹈覆轍!上次我好好的,沒有半點兒事情。”小孩兒手腳并用地用力盤纏在他身上,就是不走,“況且,若是沒有我,你如何看得見他那師兄的外貌?如何成功解救他走出心魔?我有很大用處的好嘛!……”
兩個人拉扯戰鬥了好半天,卻沒發現,他們身處之地漸漸演化成了一方庭院,牆外傳來腳步聲,白霄塵精神一提,趕緊反手将小崽子從肩頭撈進懷裡,捂住他的嘴,側身貼牆靜立。小崽子無聲掙紮表達不滿,他才發現把人家抱反了,連忙把腦袋和腳的位置颠倒過來。
好在牆外人隻是經過,很快重歸寂靜,隻餘呼呼風聲。
長溯縮在白霄塵懷裡,睜大眼睛:“師尊,這是哪兒?”
白霄塵皺着眉仰頭望望天,思忖片刻,忽然眼皮突地一跳。頭頂天空極度陰沉,遮天蔽日被黑雲遮蓋,方才他以為是天氣不好,但眼下略一感知……
白霄塵低下頭:“溯兒,我們可能來到北疆魔域了。嗯,是葉淋秋神識中的北疆。”他指指頭頂,“那便是魔氣。”
北疆……魔氣……小孩兒黑曜石般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正道衆仙門以修煉靈氣而主,而魔道則是煉化魔氣。萬物皆有靈,靈氣生于世間萬物,而與之相對,萬物自然也會産生魔氣,人的貪嗔癡、怨氣、邪念等等,乃是由仙道入魔;而九州之中,自然也有一處先天魔氣充裕之地,濃郁到甚至能由氣化液,彙聚成潭,乃是魔修樂園,仙者地獄,自古便是一處魍魉鬼蜮。
後有大能者将這處鬼蜮封印起來,除了魔修之外,還将窮兇極惡者、罪無可恕的仙門敗類流放至此地,終生監禁懲罰,更設以龍骨祭淵為界,使其不可逃離。
——這便是北疆魔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