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鹿探來好奇的目光:“什麼?為何叫故意遣走?合歡宗宗主不是去給我們搬救兵,找能收拾謝君禮的人去了嗎?”
長溯雙眸垂下,眼觀鼻鼻觀心,他語調平直無波地靜靜道:“前幾日剛來玄武城之時便聽得,天衍宗宗主閉關了,修士突破境界隻在瞬息之間,極其關鍵又極其兇險,正是不能打擾的關鍵時期。”
“就算姓玉的拿出一宗之主的面子,但謝宗主這種級别,一成一敗不僅關乎個人,更影響整個宗門、甚至多個門派的命運,請其出關談何容易?天衍宗的人又豈會輕易讓他如願?況且是這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瑣事。”
“謝君禮此人又行事雷厲風行,能今日幹的事情不會拖到明日,隻怕等得他師兄前來根本來不及。”
“——故而,姓玉的搬不來救兵,而這場事,終究大概率要靠我們自己應付了。”
他說話期間,白霄塵臉上吃驚的表情越來越濃厚,驚到後來,則慢慢全然轉變為有種“吾家有徒初長成”的欣慰。
最後聽罷,他不禁大笑道:“溯兒,我的乖乖,你果真聰慧過人!”
“玉宗主他自己都沒反應過來之事,竟被我這小小徒兒看得一清二楚。哈,這事兒以後定要同他說道說道,可笑他堂堂一宗之主,竟然連個娃娃都不如!……”
眼看着這人又要如往常般轉移話題,而長溯平日裡最讨厭的便是白霄塵此番。
“白霄塵!”長溯沉下聲,不悅道。
江月鹿杵在旁邊,聽得冷汗漣漣,心道好家夥這小子竟敢直呼自己師尊名諱!這要擱别的門派早亂棍逐出師門了,可見道長哥哥脾氣是真的好,當他的弟子真幸福。
長溯這聲一出,此間當下氣氛就不大對了。沉默片刻後,白霄塵低歎一聲,率先妥協道:“好嘛,溯兒,那你想聽我說什麼?”
長溯坐在角落裡,一雙黑眼睛幽幽地盯緊了他:“你同那姓玉的說什麼玄武城多麼多麼危險,說江城主可疑,說謝君禮至寶多,可你若真不相信江城主,便不會将他女兒攜在身邊相護;天衍宗是有至寶,但用起來局限大,若硬打起來,姓玉的修為制服謝君禮還是綽綽有餘。故而姓玉的還在場之時,這玄武城根本談不上危險。”
“而你糊弄的這一切的一切,故意将姓玉的哄走,隻是因為,怕他和謝君禮真的打起來?”
白霄塵手裡揉了兩根雜草玩:“算是吧。”
長溯皺眉:“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什麼叫算是吧?”
白霄塵面上依舊是不怎麼在意的吊兒郎當的笑意:“算是吧就是,我不是怕玉宗主和謝宮主他倆打起來,我是怕,他倆背後的合歡宗和天衍宗起沖突。尤其起因還一定程度上與我們有關。”
說着白霄塵繼續低頭編他的草辮子了,“修真界兩大宗門一旦沖突,這因果太大了,我可擔負不了。”
白霄塵嘴上說得輕松,但長溯知道事實根本就不如他說得那般。長溯繼續咄咄之勢逼問:“不沖突,那就我們得順着天衍宗來,他叫我們做甚我們便作甚。所以你是準備如此和平解決?明日我們去面對天衍宗審判?”
江月鹿忙插嘴道:“天衍宗要怎麼審判,還是等着明日上真言石嗎?”
白霄塵笑着回她:“自然是上真言石。天衍宗行使審判之權,講究一個公平,便面向公衆無數仙凡進行審問,當衆下判。”
長溯:“明日上真言石誰去?”
白霄塵微愣,繼而笑道:“自然是我。我是你師尊,你倆是小輩,怎會有越過我讓你們去的道理?”
“……”果然。白霄塵果然打着要自己抗下的打算。長溯明顯感到胸腔中有股郁氣越來越大,随之丹田處也漲得生疼,頓時怒道,“你不許!我不願讓你去!”
白霄塵微訝轉頭看來。他下意識伸出手,似是想去安撫安撫小孩兒,但發覺二人隔得有些遠,讪讪縮回:“溯兒,那你說,此事目前該怎麼辦?”
“我……”長溯剛出了個音,卻話也說不下去。
因為他發現,似乎真的隻能這般做,沒有别的路子。
他太弱小了,他不過一個堪堪踏入修煉法門的再普通不過的修士,路上随便找一個修士都能修為壓過自己,更遑論已在赫赫有名天衍宗擔任亢金宮之主的謝君禮。他又有什麼能力去幫白霄塵破開眼下局面?
這種感覺讓他異常不爽、讓他不甘、讓他憤怒……憤怒到丹田處儲存得靈力都開始沸騰,不受他控制般開始自行運轉了起來。
江月鹿察覺到冷場,試圖讓氣氛輕松起來:“嗨,沒事兒,還有我爹呢,我爹應該不會眼睜睜看我們……”而剛說着,自己底氣先不足了起來。
長溯死死皺着眉,艱難用力壓下丹田裡的洶湧,沉聲道:“你爹制不住他。”
這話不好聽,卻是一針見血的事實。
于是幾人都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