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别怕……别怕……為了師尊,溯兒雖死如饴。”
嗓音低低的,卻如同誓言一般,哪怕海枯石爛,鬥轉星移,不可泯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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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白霄塵長溯師徒二人在野外相互照顧着,等修養差不多了,才慢慢回到了玉绡山。
回家便封山。
這下二人皆不用出去了,白霄塵也不用東家長西家短地跑來跑去忙活些有的沒的了,長溯也不用被他拉去應付各方。——兩個人似乎一下子有了大把時間。
長溯或許是出于愧疚什麼的心理,在閉關修煉之餘,好好将玉绡山頂上他們這小破院落給收拾了一番,按照書卷上描述傳說中仙人大拿的那般,蓋草廬,圈蓮塘,種靈草,……,修建洞府,取名“天在水”。
白霄塵對這個洞府名字表示很喜歡。
他躺在老槐樹下的竹搖椅裡,興緻突發地提出要給這個名字刻塊匾或題副字,隻不過自他睡醒一覺後便又把這茬兒忘了。
對了,他這把搖椅也是長溯做的。
長溯對其師尊總毫無形象地靠在樹跟前席地而坐深感頭痛,于是他跑到山陰處竹林砍了些竹子,坐了把搖椅,叫白霄塵以後不管發呆還是打盹兒都坐椅子裡面去。
畢竟如今出不去山了,總要找些事情做。
二人對玄武城那陣兒在對方身上發生的所有異常皆非常有默契地保持沉默不語,白霄塵不追究長溯身上的種種,長溯也不去問白霄塵為何隐瞞修為,又因何選擇避世。
兩人便如此平靜地讓生活繼續着。
隻不過,對長溯而言,他每次看見白霄塵,就禁不住想起來記憶中那位太師。
以前,是他怕白霄塵将他送走,不願告訴他的記憶;而如今,是他被整個修真界通緝,和白霄塵二人避世于這犄角旮旯,白霄塵也沒法送他走了。
可他也覺得沒有告訴對方這段記憶的必要了。
他靜靜看着躺在竹椅裡搖啊搖的道士,細小花苞落了他滿袖滿身,蕩漾着幽幽的清香。
看了很久很久,長溯突然問白霄塵:“你還記得此番出山是為了給我尋藥找回記憶的嗎?是不是後來直接把這茬事兒給忘了?”
心虛的道士一個激靈,試圖打個哈哈糊弄過去。
但小破孩兒直勾勾看着他,他隻好裝模作樣地歎了口氣:“為師當然沒忘,隻不過,你看眼下情景,一時半會兒咱也出不去山了。”
“許是你和那藥、和你的親生父母沒有緣分,找不到你的記憶,溯兒這輩子隻能給我當徒兒了。這樣我還占了個大便宜。”白霄塵笑着擺擺手,“不找,不找了。”
長溯怔怔看着他的笑容。
許久,才偷偷低下頭,唇邊悄然彎起一抹弧度:“……好,不找了。”
他垂眸看着對方搭在椅靠上那隻素淨漂亮的手,看着看着,不禁莫名開始心跳加速,繼而,鬼使神差地手伸了上去,緩緩握住,握在掌心裡。
“師尊,我們這,叫不叫相依為命?……”
白霄塵微愣,他從竹椅坐起來,摸了摸湊上來的徒兒的腦袋,笑道:“以前總覺得‘相依為命’這個詞過于悲情,可眼下看來,我和溯兒,還真是這般。”
“不過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長溯抱緊了他的脖子,将臉埋在他頸側,亦極少次數地笑了:“對,沒什麼不好。”
隻要能和你在一起,一切都是最好的。
……
師徒二人便如此這般在玉绡山的洞府隐居了下來。
——許多年後,長溯無數次回想,這是他擁有過的最快活的一段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