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溯的小破木屋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渾樸雅緻的神殿,靈符遍體,金頂玉磚,飛瓦翹檐,足見其豪氣。
頂峰這處地面用龍陵玉重新鋪了一遍,老槐樹圍上了漂亮的圍欄,就連那池蓮塘都用靈石給鑲了個底兒。
直讓長溯愕然不已。
問了在老槐樹樹洞裡修養的顧三甲神魂才知,原是扶鸾真人正在籌備建立門派的消息傳出去後,大昶皇朝為表祝賀和支持,派來大昶最傑出的靈匠給玉绡山修建了極豪華的建築。
除了他這主峰,應他那好二師弟苗景的強烈要求,周圍幾個山頭也修上了華麗的屋舍,呈衆星捧月之勢地将主峰圍繞在中央。
除此之外,連生活用品都多了起來,長溯從打坐的山洞回來之時,剛好碰見幾個打雜的大昶皇城修士正端着滿滿當當好幾大托盤金光閃閃的物件往殿内送,而他屋内原本的木桌木椅等舊物堆在院子角落,如等待被清掃的垃圾一樣……
于是長溯沉積數月的怒火一下子就被點燃了。
本來玉绡山來了一堆外人他就夠煩的,而眼下竟有人沒經過他同意将他的洞府給拆了,還是他付出了巨大心血、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都親手修建的天在水,簡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長溯當下不容分說将這幫大昶基建隊給趕出了玉绡山。
這些大昶修士們本就是聽從昶皇之命前來幫忙的,眼下也知道眼前這位怒氣沖天的少年是扶鸾真人最為寵愛的首徒,不敢沖撞。故而縱然不懂對方為何發怒,但還是隻能丢下修了一半的藏書閣,一頭霧水地收拾收拾打道回府了。
趕走這些人後,長溯當下就去找白霄塵算賬。
他在進山山道上成功堵住了白霄塵。
然而這風塵仆仆歸來、滿身潦草的道士卻兩手一攤,表示自己對此事絲毫不知,直呼冤枉:“我這也剛回玉绡山,此前沒有收到任何大昶要給我們修建房屋的消息!絕對不是我讓他們拆的!”
和其他人消息一對才知,原是昶皇擅自派來的工匠,本是前來看白霄塵有沒有需要,然而工匠隊到達之際,玉绡山中掌門離山的離山,首徒閉關的閉關,無人主持大局。于是主事權落在了二師兄苗景的身上。
而對此時的苗景而言,他确實需要一個屋子。
消息沒有接洽正确,苗景會錯了意,以為大昶這是應白霄塵要求專門來援建他們了,興高采烈地熱情接待了對方,并非常不見外地提出了需求。于是主峰以及周圍次峰的建築便如此轟轟隆隆地平地而起了。
長溯看白霄塵一臉無辜樣兒,想來這人也沒有必要騙他。
于是他便更頭疼了。
長溯以手扶額:“所以現在應該怎麼辦?”
花費巨量靈石的神殿仙舍已經蓋得差不多了,縱然離昶皇施工隊的标準而言,還差得十萬八千裡——目前隻實現了一峰一屋,而施工隊的計劃似乎是打算把整個玉绡山都給裝修一遍,畢竟,他們昶皇陛下給的預算非常之充足。
對長溯而言,他自然是恨不得将這些全拆得一幹二淨,可他又清楚知道,木已成舟,頂着周圍這麼多人、尤其是白霄塵的目光,自己不能這樣做。
他平生隐約第一次生出一種無力感,周圍的事情似乎如同一匹脫缰的野馬,漸漸朝着他無法掌控的方向奔騰而去……
而白霄塵想的地方卻在旁處,他摸着下巴,沉吟片刻:“溯兒,我們可能得去一趟大昶皇城還因果了。”
長溯緊抿嘴唇沉默無言地看向他。
而白霄塵無知無覺:“以前咱師徒兩個單蹦兒還好說,去蹭人家一頓飯一套衣服的,倒也問題不大。但如今我們開門立派,一切都不同往日了。”
他蹲下身,挽起袖,煞有其事地在地上畫着長溯看不懂的道道,“我們玉绡山成立伊始,根基脆弱,本不該與旁家勢力有過多牽扯,但眼下陰差陽錯受大昶皇朝恩惠,縱然人家是好意,大略也沒打算我們回報,但這筆建築費也算是讓你昶皇伯伯大出血了,故而呐,我們得把這筆因果給還回去。”
對面少年瞳仁深處幽深得如同看不見盡頭的漩渦,他眼睫微微一顫,問:“怎麼還?”
白霄塵“嘶”了聲:“暫時我還沒想好,不過給人家當面道謝肯定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