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溯直覺對方有話和他說。
他望了望白霄塵那處,确定對方一時半會兒不會亂跑後,便拾劍起身,悄無聲息地朝姝佩方向走去。
古樹虬枝之下,沒有茶攤那邊熱鬧,而是西風掠沙,盡顯寥落。長溯心忖對方好賴比他修為高上不少,算是前輩,便主動抱拳行了一禮:“前輩可是在此等候已久?”
身背琵琶的女子緩緩轉身,素色衣袍攜起縷縷涼風,露出熟悉的面容。兩人這雖是第一次正式見面,但神識裡已經打過交道了。
隻見對方用那雙幾乎沒有絲毫情感的眼眸淡淡看向他,片刻後,道:“你修為提升了不少。”
倒也不是朋友間關心,而是似乎隻是很客觀地陳述一個事實。
但長溯不是很想提及這個話題。
于是他抿抿唇,沒有正面回應。隻是微微點頭,十分官方地客套道:“上次擅自進入前輩神識,多有得罪,望見諒。還要多謝前輩上次在神識内提示,不然我等很難發覺乃是傀術所亂。”
姝佩平靜直視着他,聲線無一絲波瀾:“事發突然,你是為了救我。”輕輕搖頭,“是我該謝你替我保守秘密。”
長溯知道這是指是他沒有當衆指出姝佩原本為男兒身這一事情。他颔首:“窺得前輩秘密,實屬無奈。”
不知為何,他自我感覺,以及多方打聽外界對玉女宗這位首席弟子的評價,皆是對方非常坦誠。不然按道理姝佩若想保守秘密,直接将長溯滅口都無可厚非。但對方顯然沒有這個打算。
但長溯念及過往,看似臨近卻又仿佛無比遙遠的記憶回歸腦海,他靜默了許久,突然産生了一絲好奇,便試探地問:“前輩你……在俗世的親人呢?”
而對方一動不動立于風中,似乎也不在意為何長溯會問這個問題般,隻靜靜地回道:“死了。”
長溯訝然:“死了?”
姝佩:“嗯,死了。”她平靜道,“我的生母活了七十又八歲去世的,随後幾十年裡,除了一個妹妹在雷州魔域邊境失蹤不得而知之外,其餘皆前後命絕。”
長溯愕然了半晌,随後反而若有所思。修仙者的壽元漫長,按道理姝佩已經活了幾百歲,而她的親人、這些指着她進入玉女宗供養自己的親人們,都在她人生的前端前後離去,這些确實對她來說是很遙遠的記憶,不記得了都是應該的。
想了想,長溯忍不住問:“值得嗎?”
姝佩微挑了挑眉,旋即明白了長溯所指,她攏了攏被風刮起的袖角,低頭道:“值得。當然值得啊,為何不值得。”
她道,“我一人入玉女宗,換得她們皆平穩一生。我的生母,是壽終正寝的,在凡人壽命中也算不得短。我的同胞們,或順遂或坎坷,至少無一人在幼年時期夭折。我又有何不值?”
長溯微愣。
繼而眉目放松下來,浮出了悟之狀。雙手相貼作揖,深深鞠躬:“多謝前輩開悟。”
女子淡淡看着他:“你慧根極佳,悟性極佳,日後成就定然在我之上。不必謝我。”
“我欠你一個人情。日後有需要的話,力所能及,我會幫你。”
長溯忽然反應過來,自上次祭壇事件到現在怎麼也有好幾個月,就算除去姝佩養傷,那也不少時間了,該不會這人一直在大昶皇城逗留幾個月等他等到現在的吧。
不禁驚愕:“前輩莫非……莫不是一直等我等到現在?可前輩為何斷定我會回來呢?倘若我許久才來,那多耽誤事。何不先行回玉女宗,待有機會再來皇城也可,日後終有一日會相見。”
姝佩眨了下眼,誠懇道:“來回路費太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