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景是個善于打聽的,立刻回來報告。他趴在陣壁上:“大師兄,好像是,天衍宗那邊昨晚被關進芥子空間的弟子,他的命牌滅了。”
命牌,是大門派會給弟子們設有的微型法器,和弟子們命理相連,可以随時監測弟子們的安全狀況。通常在門派裡會點命燈,外出時命燈不好攜帶,便設置命牌。
而誰人的命牌滅了,自然是,這位弟子人走燈滅了。
長溯眉間突地一跳:“當真?”
苗景歎口氣,攤攤手:“唉,大師兄你沒見,天衍宗那邊人正鬧着的嘛。一夜過去,啥事都沒告訴他們呢,就折損一名弟子,這放誰哪都接受不了。他們争吵着讓歸心書院給個說法。诶!院長來了!站好快站好!!”
正說着,書院院長又在轎攆掩映下出現了,但他沒過多說什麼,隻留下一句——“此事我會親自和你們宗主解釋。想必謝宗主,也是通情達理之人。”
便消失在練武場的入口。
随後一同前來的燕長青沉默許久,張了張口,啞着嗓子道:“此番就此揭過。明日去寶庫領取完獎勵後,大家正常上課,然後正常準備第二次考核。對了,這次天衍宗破例,懲罰取消,同樣可以獲得獎勵……就這樣吧。”
他手臂一揮,巨大蒼穹般的陣法撤去。弟子們的監禁被解除。而幾乎所有人都沒有感到高興。
尤其是天衍宗那邊,似乎都沒反應過來,他們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失去了一位同門。
明傑失魂落魄站在原地,微垂着頭,忽然間,兩行眼淚就慢慢落下來了。
長溯本想以牙還牙一番,但遠遠看着他這幅樣子,一下子半個嘲諷的字都說不出了。
明傑站在他師兄明皓面前,小聲道:“師兄,師兄,是我讓明遠,去捉一隻陰鲎蟲的。我知道,因為我的莽撞,我們的人不能領取獎勵了……明明大家都那麼辛苦,是我連累的你們,連累大家都無法去選法寶……我想着,或許書院先生們怕危險,這次不讓捕捉陰鲎蟲,或許下次,下次任務就是捕捉陰鲎蟲呢……我……”
他越說越艱難,最後由不得抽噎起來,“我沒想到,我,我真沒想到……師兄,我不是故意的……”
明皓猶豫了一下,伸出手,摟住對方的肩膀。于是明傑哭得更大聲了。
他低着頭,臉悶在明皓的肩頭,最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是我帶他來歸心書院的,我卻沒把他帶回去……我要怎麼和師叔交代啊……”
明皓手握着那塊碎成兩截、再無光亮的玉牌,不知道該說什麼,長歎口氣,隻能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
周圍其他門派的弟子都沒有離開,大家聚集在廣場。不知是誰起的頭,偌大練武場上,徐徐唱起一首歌,聲音由小及大,唱的人越來越多。
“天地清明,本自無心;涵虛塵寂,百樸歸一。離合驟散,緣情歸盞;我似菩提,縱化歸虛……”
“魂靈易安,人心難安,縱若彼此,殊途同歸;魂栖歸息,淡然止意,明鏡之水,無塵之風;諸魂寂靜,敕安撫心魂,平服戾氣,抑制邪魔,恢複真我……”
歌聲曲調古樸婉轉,長溯聽這個調子很是熟悉,但一時沒想起在哪裡聽過。
大師姐穗陽适時解釋道:“這首安魂咒曲,詞本是流傳下來的古詞,修士幾乎人人都會念。但曲,卻是扶鸾真人在百年前新譜的,後流傳逐漸廣泛。再後來聽說甚至魔域許多地方,都在傳唱。”
耳邊這蒼涼荒遠的曲調,讓衆人不免有種兔死狐悲之感。
長溯默默望向同燕長青一起站在同側的面具道士,那般安靜站在那裡,一動不動,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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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白十六沒有回納園,而是去玉绡山水榭閣樓的宿舍,同長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他說話沒什麼重點,但似乎隻是想給自己找個事情幹幹,于是聊着聊着便聊到了深夜。
第二日,玉绡山衆人按照安排去寶庫領取獎勵,大家都去了,隻有長溯沒有去。
他去找了燕長青。
燕長青見到他似是有些意外,他從輪椅裡探出些身,嗓音有些沙啞:“上次作為獎勵、你問我要的息壤秘籍,我還沒找到給你。此番你又不去寶庫,我真不知道要給你什麼了。”
長溯道:“我不要獎勵,不需要去寶庫。”他搖搖頭,“自小到大,我師尊給我的法寶已經夠多,對我而言,法寶不是最重要的,與其配有滿身法器,我更想提高個人修為。”
“尤其最近,我空有修為增長,卻沒有相應的功法精進。”
他堅定地看向燕長青,說道,“故而,我能否換個獎勵?——燕将軍您,作為昔日名揚天下的劍聖,我可否向您請教劍道?”
言罷,燕長青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奇異,同時又閃爍着微妙的熠熠。
過了會兒——
“好。我教你練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