芥子空間練劍以來,長溯皆使自己本命劍,即那柄極有可能來自魔域的斷劍,許久沒有拿過長劍。而眼下一持長劍,他頓時感受到了區别。
就像是一個一直背負沙袋趕路的人,忽而将他負重卸了,一時間跑得飛快。
但區别是,他目前對招的是劍道造詣極高的燕長青,跑再快也被死死壓一頭。
長劍與竹竿交織撞擊在一起,轉眼便是百餘下,劍影缭繞,寒光與碧翠潆回,如飛鳥驚掠枝,疾風驟拍岸,大開大合有之,細密至極亦有之。
就連這方芥子似乎是關聯到持有者心境般,也從一片空闊虛無,逐漸變得烏雲滾滾,氣壓沉悶,似是馬上豆大的雨滴就要砸下來。
之前燕長青總給長溯喂招,而這一次,燕先生招式也不喂了,反而愈逼愈緊,逐漸寸步不讓,像是要硬逼長溯發揮出最大的潛能般。
燕長青那邊越發狂盛,一根脆弱竹竿,被他舞出了欲引山洪傾倒之的氣勢,叫長溯幾乎難以避其鋒芒。
終于,燕長青挑準一個機會,舉“劍”縱身高高躍起,一身簡單灰袍卻宛如鬼神之姿,無人可擋!他身後無數陰雲皆随風變得銳利,張牙舞爪般向長溯撲來,欲将其整個人攥住。
長溯稍偏側頭,瞳孔倏地縮緊。
長溯倉皇旋身根本無處可去,無處能避,避無可避,尤其對方密密匝匝地占據了居高臨下的優勢位置,沒有半分破綻!
既然如此……他手掌猛地握緊,忽然堅定了信念。
長溯不再避讓,而是身形微閃,打個迷惑對方的虛影,反而腳底逆橫,踏碎地面,忽然回擊。
他直沖對方正門,正視去鋒芒,就在他鎖骨正中就要被對方竹竿穿破之時,長溯身形忽矮,他如一條光滑的泥鳅,迎面從對方胯下穿過。
一切都在眨眼之間。
燕長青微訝。
長溯和對方交手之時,根本沒想避過就算,于是他抓住這個時機,迅速起身劍刃一轉,沖着燕長青背心薄弱處直接斬下。
霎時間劍芒大盛。
而燕長青當年叱咤修真界多年又豈是吃素的,他眉峰微聳,右掌中竹竿啪地換左手,施展反手劍,一支碧到枝尖的竹竿悄無聲息、又比光電火石快地,緊緊橫擋在長刃之前。
劍風卷起數丈高,青竹豎立分兩邊。
竹竿對劍身,兩不相讓,互相抵在對方最後的護體防禦之前,最終結局,竟是僵持住了!
不過按理也是,長溯使的是燕長青傾心傳授和點撥的劍法,雙方不使内力、隻過招式的情況下,确實會實力相平。
武器交疊在身前,閃着寒光,長溯以手抵劍,燕長青按着竹竿轉過身,二人不可避免正面相對。隻不過,一個雲淡風輕,遊刃有餘,另一個卻是額前汗濕發間涔涔,呼吸急促,可謂是對比鮮明。
燕長青許是好多年沒這麼暢快過了,眼睛裡像是冒着光,他看着眼前這個未來修真界新生的力量,罕見地嘴邊挂笑:“這便不行了?忘了我之前教你什麼了?這麼久白練了?”
面對這看似嘲諷、實則引導的話,長溯眼珠倏地亮起,他一甩浸濕額發,面容霎時熠熠生輝:“自然沒忘!”
其實,看上去是長溯用劍尖抵住了燕長青手中長竿,但實際上,他練習這麼久以來,他隻有半身斷劍——他手中劍真正的發力點,而是在劍的後半段。
長溯換了發力點,手腕一擡,劍勢稍偏,劍刃自竹竿竿身倏地橫曳而過,以一個極其詭異又巧妙的方式,硬是将劍又往前送了幾寸。
密雲狂風下,燕長青固若金湯的防禦,被這一送,硬生生破開了一道口子。
那寒光閃閃的劍尖,此刻正直抵燕長青心口命脈。
結果已出,此番試煉測試結束。
“好,好!好啊……”此情此景,燕長青手中松了力道,将竹竿随意抛在地上,忽然開始哈哈大笑,口中一直在說“好”。
長溯很識相,立刻嗖地收回劍,啪地彎腰抱拳:“燕先生承讓。還得是先生讓我,才讓我險勝一招。”
他看看手中因一場比試就被燕長青一根竹竿給幹卷了刃的長劍,尴尬道,“先生借我寶器,卻被我損壞了……”
燕長青大笑擺擺手:“本就是給你練手的,不算什麼,沒什麼心疼的。”
長溯本就是借此話題看燕長青态度,眼下一見燕先生還算正常的,立刻喜笑顔開。畢竟這是第一次“赢”燕長青,長溯還有些興奮,摩拳擦掌道:“燕先生,明日怎麼練?”
“明日?沒有明日了。”燕長青輕輕哼笑一聲。
長溯沒反應過來:“啊?”
燕長青:“芥子之外三日時間已到,你且離去吧。回去休整休整,記得明日去劍修班上課,要布置新的任務了。”
于是長溯終于明白,他此番在時間芥子裡的經曆是該說再見了。
長溯不是啥都不知道的那種人,相反,他很清楚燕長青為了叫他在這個芥子裡練習三日,背後定然是無數靈力或者其他什麼的資源,在支撐着。
看着燕長青明顯有些發白的臉色,忽然間,少年一掀衣袍:“先生大恩,學生無以為報,請受學生……”
燕長青立刻三步并作兩步疾走過來,穩穩扶住他手臂,硬是撐住沒叫他那雙膝蓋落地。燕長青皺着眉頭,神色都厲荏了些:“别跪!我可不是你師尊,受不起你這禮。”
長溯:“可是……”
而燕長青态度一下子冷淡下來:“别在此矯情了,速速去吧。莫要耽誤我時間,我也有事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