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绡山依村落而建,本就是倚靠村落建立起來的門派,自成立門派後,也沒有像其他許多門派一樣、和山腳下村民完全隔離、成為高高在上的仙門。相反,玉绡山在山腳下設了一口巨鐘,供凡人村民們使用。百姓們如有需求,玉绡山弟子凡求必幫,絕不推辭。
但平時有專門值班的弟子,也不是樁樁件件都要捅到長溯這個大師兄這裡,此番既然層層報了上來,想必是遇到了他們都處理不了的棘手之事。
長溯當下毫不猶豫,随着來人匆匆下山。
踏入村中,一幅略顯雜亂的畫面映入眼簾,幾名身着玉绡山校服的弟子,正與一群村民圍聚一處,氣氛凝重。人群中央,一位面容憔悴的村民,正無助地蜷縮着。
弟子們見大師兄到來,如見主心骨,趕忙上前,神色愧疚,聲音中滿是自責:“大師兄,這位大伯不知為何,突然患上怪病。我們依照慣例,給他喂了幾日丹藥,本以為能藥到病除,可誰料病情不但沒有好轉,反而愈發沉重。都怪我等學藝不精,實在是有負師門所托!”
長溯神色平靜,擡手示意弟子退下。他走近一瞧,隻見那人是個中年男性,面容枯槁,眼窩深陷,看上去顯得極為虛弱。
對方一見長溯,宛如見了救星般,連忙跪下求救,連連跪拜:“仙人!求仙人救救我!我,我總感覺身體裡,像是有什麼東西蹿動,我的五髒六腑,都要被吃完了……仙人救我!!”
旁邊弟子撓頭道:“驅蟲丹早都喂給他了啊,再厲害的蟲,也應該被驅除或者害死了才對。”
長溯輕輕擡手,叫他稍離遠些,然後他叫那位村民自己把自己雙袖撸起,接着,隻見他瘦削幹枯的兩條手臂,薄薄一層皮膚下面似有蟲體蛹動,甚是駭人。
周圍的村民吓得紛紛後退,發出陣陣驚呼。
長溯和白霄塵幾人不動聲色地對視了一眼,現在,已經完全可以确認,這就是陰鲎蟲。因為這和他們在歸心書院最後一次曆練時,那名被當了祭品倒黴蛋弟子臨終前的模樣,簡直如出一轍!
長溯又看向老谷主,畢竟老谷主最為有經驗。
老谷主沒敢上前,他站在原地,叫那人按照自己的指示去做:“你把眼皮扒開,看看眼白……還有舌頭……”對方照做。
仔細觀察後,老谷主默默退後一步,又默默對長溯、白霄塵輕輕搖了搖頭,秘密傳音:“沒救了。”
白霄塵神色一凜,亦秘密傳音,立刻追問道:“怎會這樣!一絲回轉搶救的餘地都沒有嗎?咱們不能眼睜睜看着他……”
老谷主幾不可聞歎口氣:“他眼白都有蟲影了,這表明蟲已經深入骨髓,體内的蟲卵都快成熟,随時可能進入爆發期。你看他現在,被體内的陰鲎蟲吸得皮包骨頭了,生機已幾乎斷絕,這還有啥好搶救的。與其徒勞搶救,還不如趕緊找個地方把人處理了吧!不然,到時候蟲卵從他體内爆出,那個場面,隻會更完蛋……”
白霄塵向來不擅掩飾情緒,聽到這番話,他的臉上瞬間失去血色。
其他村民見他神色大變,頓時都吓得不行,連忙問:“仙人,他到底怎麼樣了?是不是真的沒救了?你們一定要救救他啊!”
白霄塵連忙回神,他調整狀态,擠出意思溫和的笑容,首先安慰村民們的情緒:“大家先别着急,還需要我們進一步看看病情呢。這裡太簡陋了,不利于治療,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把他帶入我們門派裡醫治?”
村民們一聽,紛紛點頭,不少人眼中流露出羨慕的神色。畢竟,對于凡人而言,能踏入仙門,那是莫大的榮幸,哪怕是為了救治病人,也足以成為他們日後津津樂道的談資。
于是白霄塵便和長溯幾人眼神示意。
長溯微微點頭,轉身對藥王谷老谷主說道:“前輩,那我們就按原計劃行事。您在此煉制所需藥品,我帶這位大伯回去……”
話音剛落,白霄塵立刻道:“溯兒,我去便好,你留在這裡……”
卻又被長溯打斷:“不可能!”
兩人各執一詞,互不相讓。僵持之際,老谷主猶豫了下:“我煉制藥品倒是沒問題,可是,”他指了指他二人,“你們當真要親自去送人嗎?”
此言一出,衆人皆緊張起來。畢竟,凡是當年在歸心書院曆練過的,皆知道這意味着什麼。這個村民明顯已經到了即将爆發的階段,蟲卵随時都可能破體而出。故而,将這位村民帶下去“安置”,顯然是一件極為危險之事。
便是圍觀的内門核心弟子都急了。陳蘊玉急道:“大師兄,師尊,讓我去吧!”
還有不少不明所以的外門弟子,也都主動請纓:“這種小事,交給我們就好,大師兄和師尊事務繁忙,不必為此勞神!”
江月鹿:“哎呀,你們瞎摻和啥啊,你們不懂……”江月鹿急得不行,卻又不能明說。他們如打啞謎般,卻是在決定生死之間的大事。
而白霄塵長溯卻都沒有松口。
停頓片刻,長溯:“此行,我必去不可。”
白霄塵:“我也非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