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殺”兩個字,她說不出口。
方敏聽着卻笑了。
聶靳南在那聲意義不明的輕笑之後,聽到了故事的一部分。
她知道了方敏那個混亂而離譜的家,知道了方敏和付良在一起不是因為愛情而是因為看中他的潛力,知道了方敏早就知道付良根本不是出差而是隔一段時間就找大半個月參加三環内的相親會。
以及,知道了方敏從小就立志要報複的事情,至今沒有忘記過。
“身上的傷容易好,心上的傷不是想好就能好的。”
方敏是這麼對她說的。
方敏和付良在一起,歸根結底不是因為多刻骨銘心的愛意,而是因為一種習慣性的情感依賴。
付良在,她的感情就有寄托之處,一顆心不會空落落沒有落腳的地方。
可每當他不在,即将失去依賴的念頭就會在她心裡瘋長,一種絕望的孤獨就會席卷而來,連帶着兒時的一幕幕噩夢重現,一次又一次蠶食啃噬她的神智。
所以她總是想死。
按照她的計劃,隻要順利死去,等付良回家打開電腦注銷她的賬号的時候,就會觸發她提前留下的代碼,一篇圖文并茂的方家故事就會從付良管理的律所公号上發出。
付良會成為一點小小的懲罰,而方家那點髒事,會人盡皆知。
可她現在沒死。
她的“我下地獄,你們也别想好過”的計劃,落空了。
明明受難的人是方敏,可是那個晚上,聶靳南卻被勸了一晚上。
方敏說了很多,有一搭沒一搭的,一會兒叮囑讓聶靳南能活着就喘一口氣,一會兒安撫聶靳南不要太在意這個小變故。
差點丢了命的事情,在方敏眼裡隻是一場小變故。
聶靳南彼時看着心不在焉說話的方敏,腦海裡爬出來的都是一群面目模糊的放浪形骸的瘋子。
方敏和他們有着同樣的特質——輕視死亡。
如果在古代或者某個混亂的地方,方敏搞不好會為了達成目的大殺特殺,然後用屍堆踮腳、上吊。
可惜沒有如果。
方敏活了下來。
對聶靳南而言,難得的如姐如母的方敏活下來了。
她庸俗地想,方敏就應該像個正常的普通人一樣,行屍走肉地活着,一直到面容老去、背脊佝偻、呼吸停息的那天,學人壽終正寝。
你好好活着,比什麼都重要。
活着是一種福報,你活着,就是對他們最好的報複。
聶靳南是想這麼勸她的。
可是當時因為醫生查房被打斷了,這番話從此咽進了肚子裡。
現在想來,她也不确定,如果這話說了,一切會不會有變化。
大概是有的。
就像她長大的福利院院長相信的一樣,“言出必靈”。
是她做錯了,她不該把話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