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揪住了冬妃的錯處,還是被她巧言令色逃了過去,真是不解氣。”
容妃随雲柔哲同回福甯宮用午膳,姐妹倆一路閑聊着。
“此事本就缺乏實證,太後又護着,即便皇上相信你我怕也難以重罰。”雲柔哲徐徐勸導着,“若她此次還不肯真心悔過,以後必得尋個在天下人面前也無可反駁的罪證才好……倒是辛苦傾兒守了良妹妹那麼久。”
“這本沒什麼,隻是我見她生育時真如鬼門關走了一遭,倒有些令人後怕。”容妃本就對誕育子嗣頗為猶豫,經此一事更生了幾分畏懼。
“女子天生要受此生育之苦已是不公,偏偏天子妃嫔本是要為皇室開枝散葉的……”雲柔哲偏頭見容妃面色凝重地沉默着,轉而淺笑着逗她,“傾兒不想生便不生,以後相中哪個皇子公主認個幹親也就罷了~”
“姐姐淨取笑我,我看皇上對姐姐寵愛有加,就幹脆等着姐姐的孩兒叫聲義母好了~”容妃頃刻之間換了笑面,伶牙俐齒地打趣回來。
雲柔哲隻低眉微揚着嘴角,眸中光彩黯淡了一瞬。
且不說天子盛寵能持續多久,在她覺得宮中處境完全安穩之前,也并不想過早誕育子嗣。
“姐姐怎麼了?”容妃停步詢問。
“沒事,我見良貴嫔誕下皇子後仍然心緒不佳,咱們最近得空多去陪她說說話吧。”
“嗯,不過我現下想吃姐姐宮中的荷花煎了……”容妃這幾日在永和宮也是廢寝忘食,此時倒是真覺餓了。
“好~還有傾兒喜歡的糖醋酥肉和栗子糕,都早早叫小廚房備上了~”
剛進福甯宮的門,内務府的吳總管便帶着一衆宮人從殿裡迎了出來。
“奴才給蕙宸妃娘娘和容妃娘娘請安。”
見雲柔哲對這稱呼略有遲疑,吳總管立馬解釋道:“皇上吩咐了内務府,晉封宸妃娘娘時封号依然保留,想來是對娘娘無上恩寵啊~”
“吳公公有禮了,此時過來可是皇上有何吩咐?”雲柔哲點頭示意衆人起身。
“皇上給娘娘宮裡賜了椒房之寵,奴才一刻也不敢耽擱,如今已布置妥當,還請娘娘移步一觀。”
怪不得方才步入院中就發覺與以往不同,原是屋檐下新挂了紅綢宮燈,每片磚瓦都被擦洗一新,桂花樹下擺了數十盆蘭花、茉莉等名貴花卉,甚至還夾了幾盆淺色牡丹,清香四溢。
殿中已被宮人們打理得窗明幾淨,一塵不染,此刻配了椒房新置更顯奢華無比,熠熠生輝。
牆上未幹的椒泥混着珍珠細粉在青金石磚上抹出鳳鸾紋路,散發着淡淡馨香。穹頂中央嵌了整塊和田玉壁雕砌着鳳羽祥雲,雲朵間隙垂落金絲紅線的合歡百子帳,帳中鋪了冰蠶絲編就的淺金被衾,紫檀雲錦的瑤台仙月屏風前,圓雕透刻的如意紋碧玉三足香爐燃着清新沁意的瑞腦沉香。
淺看宮中布置已遠超宸妃儀制,遑論桌上地下還堆滿了珠寶金玉、字畫器具等各色賞賜。
不知是皇上旨意,還是内務府刻意添置了許多。
“有勞吳公公頂着炎暑忙碌,這些權當請公公喝茶。”雲柔哲随手從桌上的匣子裡取了一包金錠放在吳總管手裡。
“宸妃娘娘太客氣了,這都是皇上的心意,日後内務府還指望着宸妃娘娘和容妃娘娘庇佑,定馬首是瞻,鞠躬盡瘁。”吳公公躬腰俯首接過賞賜,言行舉止盡顯谄媚之色。
“吳公公既知皇上心意,隻需公正行事,盡心盡力便是,切勿如舊日的李總管一般貪心不足,作繭自縛。”容妃壓了聲線暗暗敲打,把醜話說在前頭。
(作者注:李總管因貪墨财資,與瑞妃聯合坑害雲柔哲和夏傾妩不成被逐出宮去,吳公公為副職扶正。詳見第十六章。)
“奴才謹遵教誨。”吳公公恭敬行禮後,帶着宮人退了下去。
“容妃娘娘好大的氣勢,快挑些入眼的玩物去,明日也好把内務府的賬本重新看起來~”雲柔哲每每見夏傾妩闆起臉來剛強硬氣,都有種家中幼妹強裝大人的嬌縱可愛,但又深知自己也多次被她這樣恰到好處的強勢所救,心中多有感激。
“姐姐莫急,我總要先用了午膳才有力氣看……”容妃此刻又恢複了私下裡的活潑純真。
“松蘿、郁霧,快傳午膳~”
福甯宮上下每個宮人面上都洋溢着沾恩帶惠的喜氣。
*
夜幕降臨時,雲柔哲早早沐浴過後換了輕薄的淺色湖綠暗花軟煙羅寝袍。
和容妃的午膳連着吃茶點心用到接近昏時才結束,随後她挑了些喜歡的飾物就回鏡花宮補眠去了。
此刻雲柔哲對晚膳也沒了胃口,面前隻放了杯冰鎮過的酸杏青梅飲。
她翻看着内務府今日一同送來的七夕夜宴禮儀安排,思緒卻飄到了别處。
如今想來君珩遇刺、冬妃刁難良貴嫔幾乎發生于同一時間,很難不令人猜想這兩者之間有所聯系。
加之今日冬妃被褫奪封号又收回宮權,依着她的性子定不會如此輕易接收,總覺得還有後招。
但是這等事件之間的因果首尾到底在哪兒呢……
“柔兒在想什麼如此入神?”
雲柔哲回神時,君珩已步至身前,随手一揮免了她的問安禮,熟稔自然地坐于對面的軟塌上。
“皇上怎麼過來了,良貴嫔可有好轉些?”雲柔哲隻見到君珩便覺周身局促,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她多休息些便能轉好。”君珩瞧了眼桌上隻有一杯的冰飲,“怎麼,朕過來你很驚訝?”
“嗯,也不算是……”雲柔哲目光閃爍着低下頭,聽聞皇帝向來克制平衡,從不連日召幸,更不會連幸一人。
故而今日她以為君珩大抵會陪着良貴嫔。
“那柔兒莫不是太過喜歡這冰鎮的酸梅飲,都沒準備朕的那份兒?”君珩看她面色微紅、手足無措得可愛,故意挑趣着。
“皇上的傷還沒好,不能貪涼。”雲柔哲忽然一本正經起來,“可有傳太醫再看過?”
“嗯,季太醫說朕體内餘毒已清,也換了藥,隻需等待傷口愈合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