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娘娘雖華衣美貌,但印堂高狹,外剛内冷,實乃孤煞之相。”容妃陰沉的面色果然也被這道士诟病。
“朕見太史令也在,不如一起看看。”
先前一直站于角落中的一名年輕官衣男子從容走上前來,恭敬行禮道:“微臣司天監太史令沈序,參見皇上、太後和各位娘娘。”
雲柔哲和容妃對視了一眼。
這位沈太史乃君珩即位後新上任的司天監正使,本也兼管圖書,故與雲柔哲在摘星閣偶然遇見。今日托他來本為确保大皇子百日禮順利進行,順便觀察德妃的異樣,誰料會被君珩點到明處。
“太虛仙人連宸妃娘娘的生辰八字都未看過,怎能妄下論斷呢?”沈太史面容平靜地從袖中掏出一張寫有生辰八字的紙條,在他面前徐徐展開。
“這……”那道士的眼瞳頓然圓睜,似驚異非常,随即跪身向皇上和宸妃的宴席道,“貧道有眼無珠,宸妃娘娘命格貴重,方才所言面相與八字結合來看,乃福澤深厚、坤元鳳儀之人,将來一旦有孕,必是延綿祥瑞之福胎!”
君珩轉頭暢笑着握起雲柔哲的手,低聲在她耳畔:“看來是朕還不夠努力。”
雲柔哲面上霎時浮起一片微紅,半羞嗔半認真道:“青天白日的,難不成是皇上讓他說的這些?”
“朕可沒有,隻是朕早就知道,柔兒天生就是這般福瑞氣運。”
君珩旁若無人地靠得過近,雲柔哲隻得低頭抽了手,步入殿中為大皇子剃了胎發。
而後故作随意地放于一個并不眼熟卻殷勤上前的宮女所托舉的玉盤中。
方才那道士看似想用命中無子之說絕她恩寵,恐怕根本意圖是讓品級第二順位的德妃成為剃發之人。
果然,那宮女立刻退到角落中左顧右盼了一番,随即快速将那胎發藏于自己的袖口中。
“你是哪宮的宮女,藏了胎發做什麼?”容妃眼尖嘴快,在雲柔哲出言之前站起指控。
“奴婢沒有……”
她轉頭就想往殿外跑,被秋清晏手下的侍衛一把抓住押回殿内。
良貴嫔的宮女白薇立刻上前,果然從她袖中找出了胎發。
“太史可知此物有何用處?”雲柔哲面色沉靜,暗暗感到自己正在接近真相。
沈太史接過細細查看,沉吟片刻道:“新生男胎之毛發與天子龍體一樣,乃至純至陽之物,在一些仙道巫術之說中,有陰陽颠倒、轉女為男之效……”
“朕知道了。”君珩近乎打斷,似并不希望他再說下去,“将這宮女帶下去審問,别擾了大皇子百日禮。”
沈太史心領神會,行禮退下。
雲柔哲不露聲色地回到君珩身側,向容妃輕輕搖了頭。
夏傾妩心下了然不能再追查,已見對面德妃花容失色,似惴惴不安。
秋清晏在殿尾的宴桌上飲下一杯酒,目色冷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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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悟,你可知腹中胎兒長到多大時能判斷男女?”
福甯宮裡,雲柔哲趁星悟來請平安脈問出了多日疑惑。
“應該很難,醫術高明如季太醫也隻能大緻推測,不到生産的一刻誰都無法知曉。”
“那德妃為何要如此铤而走險?”容妃坐在對面的軟榻上,無心享用剛出爐的松子栗蓉糕。
“德妃娘娘這胎一直由季太醫親自照料,但太醫院内似乎暗中統一了口徑,無論何人問起都說像是懷了位公主……”星悟冒險說了這些,相信兩位娘娘已猜到大概。
她離開後,雲柔哲和夏傾妩一時陷入了沉默。
此次百日宴上雖沒讓德妃得逞,怕也已打草驚蛇,短時間内恐無法改善與她的關系,還是隻能借君珩之力讓她與冬家離心。
但若有一日她知道皇上做了什麼,或許會前功盡棄。
“那皇上如何知道德妃要對姐姐不利,而提前安排了沈太史?”容妃也能看出不隻她們找了沈序,或者更有可能因為皇上先找了他,她們才會如此順利。
“大概是多虧了錦貴人。”
望着容妃疑惑的目光,雲柔哲眉心一沉。
君珩瞞着她的,恐怕還不止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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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華宮裡,聖乾宮的宮人在主殿進進出出,翻箱倒櫃,不遺餘漏。
“德妃娘娘得罪了,這裡搜完了,奴才就去向皇上複命了。”
卓公公剛出宮門,同樣剛被搜完宮的景貴人立刻走了進來。
“看看你幹得好事,本宮懷着皇嗣,如今還要受這搜宮之辱!”
見德妃氣不打一處來,景貴人趕忙扶着她坐到軟榻上。
“娘娘消消氣,好在咱們一直小心謹慎,皇上也查不出什麼來,隻會不了了之。”景貴人跪在德妃腳邊奉茶請罪,面上卻毫無驚慌愠怒。
“就怕皇上從此與本宮生了嫌隙……”德妃輕撫着孕肚歎了口氣。
“那娘娘便更不能忘了是誰害您如此。”景貴人眼波流轉,似欲引着德妃因秋狩時被救而松軟的心再次狠決起來,“嫔妾已有了萬全之策,定能助您釜底抽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