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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視不過兩秒,祁郁行忽地彎下腰,與黎宿的視線齊平。
黎宿呼吸一滞,身子往後縮了縮,放在腿上的手落在椅面上,冰涼的觸感沒有緩解她燃得發燙肌膚。
“你的腿受傷了,創傷面不小,不注意些的話可能會感染。”
祁郁行在黎宿跟前蹲下身,單膝着地,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解開塑料袋上的結,發出悉悉索索響聲。
“所以,郁行哥哥你是專門來給我處理傷口的?”黎宿想确認,她不想自作多情。
這個年紀的她早就懂了什麼是情情愛愛,身邊陷進感情世界裡的同學、朋友都不少,他們在一起的過程不論有多麼轟轟烈烈,結局無非是分道揚镳或好聚好散。
她都看在眼裡。
她沒有所謂感情上面的缺陷,她清楚的明白自己對眼前這個人……有心思。
從很早之前開始。
或者說,是仰慕。
仰慕他這樣一個各何方面都出色卓越的人。
但,她也很确定,對他的感覺不是喜歡。
她對他沒有朝思暮想,沒有魂牽夢繞。
祁郁行于黎宿而言,也許是一場雨,一場微雨,他的出現,讓她埋在心底裡尚未生根發芽的應季種子萌了芽。
也隻是芽根而已,長期沒有滋養,很快便會枯萎緻死。
現下,這芽根還在,且黎宿覺得,一時半會兒還死不了,随時都會因為祁郁行的出現而卷土重來。
“嗯。”
祁郁行沒否認,熟練的拿棉簽沾碘伏,一點一點給她擦拭着傷口,動作輕柔而小心翼翼:“疼嗎?”
黎宿搖了搖頭,感覺有一股說不上的郁結悶在胸口,她沒忍住問:“為什麼?為什麼郁行哥哥你會這樣突然的來照顧我?我跟郁行哥哥你……算不上很熟悉。”
這樣問不是很禮貌,甚至會讓人産生反感,可黎宿就是想知道,祁郁行幫助她是不是因為當初那件事情。
以前雖在家友宴上見過祁郁行很多次,可沒怎麼交談過,隻局限于她開口向他打招呼,他微笑颔首回應。
是發生了那件事之後,他們才産生了實質意義上的交集。
碘伏氣味混合着醫院的消毒水味,棉簽換了一根又一根,冰涼的液體刺激的黎宿無法放松下僵硬的身體。
沉吟了片刻,祁郁行反問:“這很重要嗎?”
“得不到答案,夜不能寐。”黎宿這個回答很執拗。
祁郁行沒有立刻回話,将無紡布醫藥貼的粘紙撕開,細心貼在她的傷處,她低眸看着他,感受着他指腹的溫度。
在黑發的映襯下,他皮膚冷淡的白,眼皮很薄,睫毛微微垂着,鼻骨挺直,嘴唇削薄得好看,下颚線條硬朗又鋒利。
其實很多次看,都覺得他的長相與他的脾性相差甚遠。
明明他看起來是那麼淡漠又冷傲的一個人。
處理好傷口,祁郁行把東西收拾進袋子後,才擡眼看她,雙眸平靜清冽,卻深幽的好比一潭池水。
他說:“欠你的還沒還。”
果然是這樣。
黎宿眼底閃過絲自嘲,也是,如果不是在他家發生過那樣的事情,他還不一定會記得自己。
“我知道郁行哥哥是什麼意思,那不關郁行哥哥的事,所以理應不用郁行哥哥還,郁行哥哥你也不要覺得虧欠了我什麼,畢竟,當初想要侵|犯我的那個人,不是你。”
翻湧而起的心跳平複了,黎宿的嗓子開始泛啞:“他也沒成功,不是嗎?”
不同于剛剛在學校,在醫院門外,黎宿高紮的馬尾已經放下了,長垂的烏黑披在肩前,她多數時候都是溫溫靜靜的,此刻也不例外,隻是她的臉色很淡,微微發白,随呼吸輕顫的睫毛覆過那雙亮澄靈動的眸,在眼睑處落下淺淡的暗影,盡管這樣,她也有種最直入人心的美感,氣質更是幹淨到純粹。
現在她,十六歲了。
已經正式邁入一個全新的人生階段了。
他為什麼還要提起那種傷人心的事?
剛剛那段話她說的很淡也很冷,不帶任何情緒。祁郁行的心窒縮了一下,以至于讓他後來每每想起這個場景,加上後來發生的所有,任何一個細枝末節都在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好的。
那是她擺脫不掉的恥辱,也是他的既定宿命。
“在祁家,讓你處于危險中,是我的失責……”
祁郁行薄唇輕啟,黎宿意識到他接下來想說什麼,出聲打斷了他未完的話,也轉移了話題:“我剛剛在學校看到哥哥了,哥哥是去看運動賽嗎?”
世德算是祁郁行的母校,不過駐足的時間不長,他高二上學期結束就被保送進國大了。
黎宿知道。
學校的榮譽牆上還置放有他的學生照,她見過。
姥姥也常在家裡其他的兄弟姐妹面前誇他。能被姥姥放在嘴上誇贊的人,即便那時她還不熟悉他,也能猜想到他這個人是有多優秀出色,多耀眼奪目。
他是祁家的驕傲,若不是安葉女士極力反對,要他從商,接管家族企業,想必他現在仕途之路,早已平步青雲。
祁郁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說:“嗯,去看長庭比賽。”
之後,靜了好幾秒,祁郁行站起身,黎宿也想站起來,他讓她坐着:“别亂動,注意傷口。”
黎宿想起:“哥哥,上次你借我的衣服和傘,我該怎麼還你?”
“下次有機會。”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