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無痕走後不久蕭遇就來了。
床榻陷下去一小塊,涼氣撲面而來,雜着鐵鏽味的血腥。蕭遇側坐在床邊,冰淩似的手指微蜷,撫過楚宜笑柔美的睡顔。
仿若一把冰刀刮磨過臉骨,楚宜笑一抖,裝不下去了,顫巍巍睜開眼睛。
“不裝了?”蕭遇犀利的目光垂落,“柔藍起了歹念已經杖斃,孤再挑好的過來服侍你。”
楚宜笑吸了吸鼻子,慢吞吞斜坐起來,低垂着頭,仿着林妹妹的聲線道:“楚楚多謝殿下好意。”說完,滾圓的淚珠砸落,黛青色的被單洇濕出兩小塊圓。
怎麼哭了?楚楚在他面前向來乖順懂事,别說哭,就是不開心的時候都很少,永遠都是恬靜地笑着,陪他讀書、習字、練劍。蕭遇不悅地皺眉,“哭什麼?”
抱緊寝被,楚宜笑搖了搖頭。
容不得拒絕,蕭遇沉聲道:“說。”
楚宜笑把頭垂得更低了,直到蕭遇不耐煩地嵌住下巴迫她擡頭,她才紅着一雙眼睛道:“楚楚自以為與殿下是兩情相悅,今日才知,原是我一廂情願。”
略一想,蕭遇明白過來,“母後不喜庶女做孤的太子妃,良娣之位已是孤的恩賞,莫要貪心。”
楚宜笑用力閉了閉眼,擠出兩滴淚,滑落,燙在蕭遇的掌心,“财權不過身外之物。”
蕭遇問:“那你想要什麼?”
“信任。”楚宜笑睜眼,卷翹的睫毛挂着細碎的淚珠,“殿下派人,口口聲聲說是服侍我為我好,其實是心裡信不過我,派人來監視我、約束我。”
“那你也要擔得起孤的這份信任。”
手上的力道加重,蕭遇不像墨無痕虛張聲勢,這人是真下狠手,疼得楚宜笑幾乎以為下颌骨裂了,淚流得越發順暢。
“私會外男,夜逃出府。樁樁件件,哪件不是你做出來的好事?”
“所以你殺了他。”楚宜笑道。觊觎不觊觎,喜歡不喜歡,當事人尚且判斷不清,他一個局外人,又憑什麼來斷!?田家兒郎是被殺雞儆猴了,豈非今後她隻要與外男說話,蕭遇都會對他們痛下殺手?
話說回來,原主和墨無痕又是怎麼一回事?兩個人整天在眼皮子底下溜達,蕭遇竟沒察覺出不對?
蕭遇又道:“不止。若你如柔藍所報今夜私逃出府,孤埋伏在外的弓箭手,會射穿你的腿骨,讓你今生今世都隻能乖乖待在孤的身邊,哪兒也去不了。”
墨無言沒撒謊。原來墨無痕今夜救了她兩命。楚宜笑心道,明明是好意,卻非要裝成惡意,墨無痕是有什麼受虐傾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