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她從來沒有自己的位置。
“除了這些,還有什麼嗎?”
夷歸詫異地挑起眉頭,看着她說:“你的身體會像屍體一樣變得僵硬,生出屍斑這些東西來。你能使用幽冥的力量,對活人的血肉有異常的渴求,茹毛飲血,與自己的認知相悖。”
好像……這也不是不能接受的。
秦韫神色驚恐,身軀顫抖地看着夷歸,顫聲道:“那,那有什麼辦法可以讓自己不變成活死人嗎?”
狐狸配合地嗷嗷了幾聲。
夷歸搖了搖頭,說道:“我也不知道,因為我從來沒有見過例外的存在。”
真的嗎?秦韫覺得他還有後話。
小姑娘低下頭,落下了幾顆淚珠,無聲地哭了起來。
夷歸見過太多人哭泣的模樣了,他本應無動于衷,可他實在是太久沒有見過這樣的場景了,于是心腸不再冷硬得好似刀槍不入。
“别哭了,娃娃,事已至此,不如接受吧。”夷歸試圖安慰一下對方,卻不想對方動作一頓,而後哭得更厲害了,甚至對方懷裡的狐狸也一齊哭了起來。
如何讓孩子停止哭泣,這真是一個亘古以來的難題,縱然厲害如夷歸,也難免為它所困擾。
他眼睜睜地看着那個小姑娘哭了一陣又一陣,見她中間停下,他便想開口安慰,剛發出聲音,她就好似被刺激了一般,當即再次大哭起來。
這下他倒是相信對方不是荒民了,真正的荒民懂得節約力氣,不會将精力浪費在哭泣這種無用的行為上。
……所以面前的娃娃到底什麼時候才能不哭。
夷歸又體會到了先前那種生死看淡的感覺。
等到對方終于哭到沒力氣了,夷歸終于能夠說出自己心裡的話。
“世間事也不是絕對的,例外也不是不可能的,之前我還沒見過能夠用往生經将那群小鬼送走的人呢。”夷歸飛速地說道。
小姑娘紅着眼睛看着白霧所在的方向,嗫嚅道:“是嗎?”
夷歸拍了拍胸膛,大聲道:“當然,叔叔從不騙人。”
這真像是騙子會說的話,秦韫縮了縮腦袋,髒兮兮的臉兒蹭了蹭髒兮兮的狐狸,心裡嘀咕道。
“那叔叔,剛剛你說的往生經是怎麼回事?總不可能以前來到這兒的都是不能說話的人吧。”秦韫擡起頭,小心翼翼地問道。
談到這個話題,夷歸又開始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小姑娘,他聲音鄭重地說道:“你是天選之女,是最特别的存在,世事都會為你破例。”
眼見着秦韫不吱聲,夷歸撓了撓頭,問她:“怎麼,你怎麼不信?”
秦韫隻覺得面前的大人沒有一點兒值得信任的地方,“他們說,話本裡就是這樣寫的,而話本都是騙人的。”
“他們……他們是誰?算了,我也不想知道,”夷歸順口接了一兩句,“不随便相信陌生人,挺好的,這樣你父母也能放心……”
說到這裡,夷歸止住話頭,他忽然想到,面前這個孩子實在不像是有父母的模樣。
孤兒總有一種特别的氣質,夷歸認得出來。
他打了個哈哈,把剛才的話給含糊過去。
“說正經的,從前也有一些倒黴蛋進來,他們倒也不是個個都是啞巴,等等……應該沒有啞巴,反正大多有手有嘴,能寫能說的,但是嘛,這往生經隻有活物念了才有效果。”
夷歸說起這話時神情晦澀,看着一個個希望出現,看着一個個希望滅絕,看着希望本身也陷入絕望,實在不是什麼想起來能令人感到愉快的事情。
“活物?之前進來的那些……不算是活物嗎?”秦韫實在疑惑。
“哎,我剛沒說完,”夷歸找補,“我說過,命不久矣、陰氣過重的家夥才能跨越陰陽兩世的界限進來這裡,這些家夥身上的陽氣稀薄到近乎沒有,念起往生經來自然也沒有用處。”
秦韫提出了合情合理的懷疑,“那,念往生經,對所謂的陽氣有什麼損害嗎?”
人類幼崽總會有許多許多莫名其妙的不解,夷歸也樂得跟她多說幾句話,“哦?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疑問?”
小姑娘蹭了蹭懷裡的狐狸,慢吞吞地說,“我念了往生經,得到了功德,那肯定丢了什麼我不知道的東西。”
夷歸來了興趣,“嗯?為什麼要這樣說,得到了東西,為什麼一定要同時失去了什麼東西?世上也不是沒有純粹的好事情,不是嗎?”
秦韫看出這人……這鬼的惡趣味,心中雖還是警惕,但也沒有之前那麼提心吊膽了。
她試探性地讓自己顯得僭越一些,“叔叔你把事情想得太好啦,如果有所謂的純粹的好事,那一定是你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麼。就像我現在這樣,如果叔叔你不說,我也不清楚自己有可能失去了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