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中殺氣畢露,秦韫絲毫不懷疑内容的真實與否。
她望着狐狸流下了眼淚,伸出的手從半空落下。
像是終于屈服于這樣的命運似地,小姑娘仰頭看着水邊的紅影,聲音顫抖着說:“不要傷害雪絨兒,我這就下去。”
紅衣麗人俯視着她,用着贊許的語氣說道:“那便去吧,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秦韫轉身,将目光投到幽潭上頭,而後走到岸邊。
小姑娘動作利落地坐了下去,刺骨的幽冷透過肌膚,向軀體内部鑽去。她打了個寒噤,慢慢地将足尖探入水裡。
幽暗的潭水漸漸地淹沒了她的身軀,秦韫注視着面前的一片黝黑,一股強烈的沖動驅使着她向身後轉去。
她想要再看一眼自己的雪絨兒,又怕一回頭,自己會沒有嘗試第二次的勇氣。
狐狸在囚籠中不斷掙紮,它嚎叫着,憤怒着……一切皆如落入無盡深淵的碎石,得不到任何回應。
紅衣麗人注意到了它的動靜,輕笑道:“小狐狸,你也别白費功夫了。妖丹盡碎,修為盡毀,這樣的情況下還敢動用靈力,你怕是離死不遠。”
九嵘恍若未聞。
這方狹小的潭水在秦韫的意識中生出了無邊無際的錯覺,她的身軀在水中起伏,頭部時不時地探出水面,以此來确認方向。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隻是一瞬,又好似已是經年。
秦韫浮出水面,抹去滲入眼中的水珠,再睜眼,無盡的光芒飄浮在她的眼前,充斥了視線。
她四處張望着,視野之内沒有狐狸,也沒有穿着紅衣的女人。璨白的光芒淹沒了四周,她按捺下因環境乍變而産生的不安,睜大眼睛去尋找紅影所說的東西。可她遍尋無果,時間一長,又被刺激得流出了眼淚。
掙紮之間,秦韫撞入了一團光球裡頭,針紮般的痛楚穿透腦顱,她瞬間失去了意識。
潭水中央失去了動靜。
囚籠之中的狐狸也沒有了動靜,它趴伏在原地,淚水從它的眼中落下,穿透光籠,砸碎在地底。
淚水砸開了灰塵,揚起的塵埃穿透紅色的衣擺,安然地落回了地面。
紅影纖塵不染,款款地朝潭水走去。
“這樣就死了嗎?所謂的例外,也不過如此,”紅影探出頭,繞着幽潭邊緣來回徘徊,她倏而停下腳步,抱臂而立,“也罷,也罷,左不過繼續這樣下去罷了。”
女人搖頭失笑,“你說呢?夷歸。殺死一個人,可比救活一個人要容易得多,何必舍易取難,平白折磨自己?”
沒有聲音回應她,她卻好似聽見了什麼,笑聲輕靈地掠過洞裡的每一個角落。
“哎,哎,哎,本王去也,這兒就留給你,如何?”女人掩唇,正欲揮袖離去,這時,一隻沾滿潭水的細瘦手臂忽然探出水面,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腳踝。
往生經誦起,金色的符号在空中浮現,利箭一般向紅影射去。
女人嗤笑一聲,心念一動,向水中揮去一道鬼氣。不料鬼氣凝就的利刃靜止在半空,像是光陰就停滞在這一瞬。
紅衣麗人鳳眼一瞪,高聲厲喝道:“夷歸,你敢悖逆本王!”
光籠忽然消失,狐狸從空中落了下來,它飛快地向水中奔去,剛要躍入水中,尾巴處忽然傳來一陣不容拒絕的力道。
狐狸被倒吊起來,它掙紮着咆哮,前肢現出利爪,瘋狂地往身後抓撓……卻被輕易地鎮壓。
“好了,小娃娃,别動。”男人将狐狸放到一旁,他捋了捋袖子,擡頭露出一張落拓清灑的臉龐,“你這小胳膊小腿的,就别去白送了,這種事情,還是得看大人的。”
狐狸停止了所有動作,它望着水中,撲簌簌地落着眼淚。
“嗷嗷……”
夷歸歎了一口氣,他轉身,飛快地躍入水中,熟門熟路地摸索着。
很快地,他抓住了一隻冰涼柔軟的手,而後将已經陷入昏迷的秦韫抱在懷裡,做足了準備後破水而出。
狐狸在岸邊蹲守着,看見他懷裡的秦韫,當即驚喜地嚎叫起來。
夷歸推開潭水,将懷裡的小姑娘放在岸上。
他的一半身軀浸沒在水中,殷紅似血的衣衫與幽暗融為一體。小姑娘的心口被他有節奏地按壓了幾下,一會兒過後,灌入口中的潭水被吐了出來。
“哎,還好,還沒手生。”
秦韫從昏迷中醒轉,意識還模糊着,就聽到了一道熟悉又陌生的男聲。
一團熟悉的雪白在眼前搖晃,潮水退去,雪白的身影漸漸清晰。
“雪……雪絨兒,咳咳……”秦韫低低地呼喚道。
九嵘蹭了蹭她的臉頰,想要跳到她的懷裡,又怕壓迫到她。
“哎哎,小姑娘,還有哪裡不舒服嗎?”
半披着長發的男人穿着一身殷紅的衣衫,背着滿潭的波光,低頭向她看來。
秦韫急忙扶着身子想要坐起,忽然手腕一軟,就要朝地上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