辭鏡的手垂至榻邊,目光有些渙散。
半晌,擡起骨節分明的手指按了按眉心。
早在沐月傾身看他時就醒了,隻是不知道為何,她不叫醒他,又為何不走開。
時間過得極為漫長,就在他想要睜開雙眼時,辭鏡感受到臉上落下的一點柔軟,在他臉上逐漸遊移,有些癢。
他想睜眼,但想到可能會吓到沐月,他便沒有動作。
阿月為何……他思索不出答案。
或許是好奇吧,從小到大,她都是這麼大膽的,想到什麼就做,也沒有具體的原因。
辭鏡坐起身,看向窗外有些刺眼的陽光,才醒來眼睛有些不适應,他偏頭避了避。
他沒想到今日沐月會回來。
加上下雨那日,算起來沐月已經晚歸了五日,她隻說是在萬藏樓看書。
她不是會撒謊的孩子,隻是他還是不可避免去想,為何從前從不怎樣,偏偏現在這樣了呢。
*
沐月特意過了一會兒,等她徹底冷靜了才出門,輕輕拉開房門,發現師尊已經醒了。
“師尊。”沐月盡量穩住自己,讓自己不要露餡兒,反正方才師尊睡着了,也不知道她做了什麼,自己沒必要心虛,如此一想,她瞬間有了底氣。
“怎麼回來了?”辭鏡隔着堂屋遠遠看着房門處的女孩。
“今日想早點回來。”
比起她臨時回來,辭鏡其實更想她今早就告訴他,他想自己會更開心的。
“阿月你過來。”
沐月走到坐着的師尊身前,輕輕蹲下去,這個角度正好能與他平視,“怎麼啦師尊?”
辭鏡猶豫片刻,輕聲開口:“阿月,你有師尊,也有師兄,你的時間還很長,其實不必如此辛苦。”
沐月靜靜看着師尊,明白了他的意思,應該是指她在萬藏樓待到很晚才回家的事情。
其實,是她有意不想讓自己和師尊多相處,畢竟,她怕管不住自己的心。
“我想要修為再高一點,這樣就不用師尊您事事親力親為了。”
“師尊去做不好嗎?”明明之前都是如此。
他認真注視着沐月的雙眸,但她沒有像以前那樣開心地說好啊。
“師尊去做自然是好的,可是師尊,我也要長大的,您難道不希望我長大嗎?”
辭鏡沒有言語。
“我希望自己能夠獨當一面,而不是一直生活在師尊您的羽翼之下,或許未來不隻是你保護我,我也能保護你呢。”
“師尊你說好不好?”
辭鏡看着滿眼光亮的女孩,如何說出其實我甯願讓你永遠依賴我這樣的話。
聞人浔的話是對的。
沐月遲早會長大,她會逐漸獨立,會遇到心儀之人,會想要離開師尊獨自闖蕩,他作為師尊隻能看着她越走越遠。
辭鏡記得,沐月才來到戚雪峰時,沒見到他就會四處找他,他一擡頭就會看見她從房門怯生生探出頭來,眼中全是依賴。
阿月是他第一次如此費盡心血地去養育和陪伴的人,對于大弟子沈風吟,他是在他已經能夠獨立時将他收入門内,不需要自己多操心,隻是見到他後會詢問修煉進度,給他一些修煉指導和能夠參考的功法,僅此而已。
但沐月是不同的。
“我之後會早點回來的。”沐月思索後認真道,師尊一個人在戚雪峰似乎有些孤單,她還是早些回來陪伴師尊吧。
在和沐月談過後,辭鏡的心情沒有緩解半分。
作為師尊,他沒有任何立場和理由去幹涉沐月想要獨立的想法。
他看着沐月離開,此時手邊飛來一隻紙鶴,擡手時,紙鶴化作一串金色的文字。
是聞人浔的消息。
【離星洲的身世你已知曉,但他和你徒弟的傳聞不知你是否有所耳聞。】
【什麼傳聞?】
【有人傳言兩人關系匪淺,你最好探探你徒弟的意思,要是陰差陽錯拆了兩人的姻緣,那你這師尊豈不是罪過。】
辭鏡看到姻緣二字,眸色微沉。
阿月分明說過她不喜歡甚至厭惡此人。
聞人浔掌管百密閣,百密閣在人界各處都安插了眼線,幾乎沒有他不知曉之事,百密閣也是威望最高的通訊渠道,若非辭鏡曾救過他一命,他可不想整日為他查這些小孩子過家家的消息。
不過,離星洲此人确實不簡單,聞人浔還順帶摸出其他消息。
【名叫儲殷的弟子你也可以留意一下,我也是随手一查,竟什麼也沒查出,按理說他即便是孤兒,之前的痕迹也不該都消失了才對。】
其他人查不出或許不必多心,但聞人浔都查不出來,便非比尋常。
辭鏡知曉此人,他前幾日才上山來看過沐月,甚至還将門關上單獨與她對話。
【我會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