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上流雲遊動,霧霭環繞,一道流光飛過,刺破與世隔絕的寂靜山林,落在一隻白皙纖長的手中。
林霧躺在巨大石頭上,把玩着手裡的玉牌,牌子正面歪歪扭扭寫着“欠條——林霧”四個大字。
背面的字迹工整得多,密密麻麻用小楷刻下一大段話。
省去大部分的恭維和寒暄,提取出重點,可以總結成三個字——殺妖王。
林霧托着腦袋打了個哈欠,捏碎玉牌。
多年前她瀕死被人所救,她給對方留下一張欠條,承諾将來對方有需要,可在不違背她的原則下讓她辦一件事。
人情債總是難還,她從石頭上起身,衣袂飄飄,腳一擡一落間,人已經到千裡之外。
黑影穿行在空曠宮殿之中,腳落地時沒有一點聲音。
宮殿被光珠照得亮堂堂,來往的人卻沒有多少,巡邏的守衛都隻在最外層,内部寂靜空蕩。
林霧停在拐角處,身影與氣息融入身側的柱子,前方一道白色身影走入回廊,衣服上繡着柳葉。
對方在這妖宮裡着實顯眼,仿佛一窩狼裡落入一隻兔子。
這裡怎麼會有人?
如此自如行走在這宮殿中……
林霧在跟上去和繼續找妖王之間選擇前者,一路無聲跟着。
女子走進廚房,從一隻妖手中接過食物,又轉道走往另一個方向,穿過曲折的回廊,她終于到達目的地,擡手敲門。
這一停頓,林霧終于看清她的臉,是個極為清雅的姑娘,一身白裙袅袅亭亭,是人沒錯,并非什麼妖物僞裝。
門打開,白裙姑娘走進去,斷斷續續的交談聲從屋内飄出來,隻留下零星幾個字音,聽不清在說什麼。
林霧拿出墨傘,手指摩擦着傘柄。
屋内有一個極為強大的妖物,或許就是這份強大才讓對方有底氣不在宮殿内布置任何守衛。
速戰速決,她趕時間。
如墨浸透的傘如同一柄利箭,穿過空氣時發出嗡鳴,在被抵擋住的瞬間張開,墨傘遮蔽住門口的光線,無數細如牛毛的毒針噴灑。
妖王拉開白裙姑娘,沒有任何言語,靈力激蕩。
雙方極為默契,沒有說多餘的話,厮殺時一點小疏忽都讓人命喪黃泉。
林霧手中墨傘變幻莫測,如刀如劍也如鈎,攻防兼具,墨傘邊緣劃過妖王的手臂,這場戰鬥的第一滴血出現了。
她往後退一步,剛踹向對方的小腿被震得有些發麻,來不及休整,又再次纏鬥在一起。
地面逐漸染上紅色,雙方各有損傷。
纏鬥下去對林霧沒有好處,這裡是妖的地盤,外面還有大批守衛等着,妖王比她想象中的難殺。
雙方暫停,各自喘息。
她的目光落在一旁的白裙姑娘身上,實在沒忍住,問道:“你是人族叛徒?”
這話問得着實尖銳,白裙姑娘臉色不變,語氣平靜道:“求生手段罷了,我沒有傷害過任何人,隻要歸順于妖王,大家都能活,他不會濫殺,又何必非要拼個你死我活?”
林霧點點頭:“你說的有理,要是其他人也和你想得一樣就好了。”
“你的話太多了。”
妖王眉眼冷厲,眼中似有黑色火焰升騰,靈力凝聚成長鞭襲來,外層包裹着青紫色毒氣。
墨傘在手中靈活翻轉,長鞭砸在傘面上,在巨響過後散開,餘波向外掀起漣漪,房間裡所有零零碎碎的東西都被掀翻,叮叮當當落了一地。
林霧欺身而上,傘下響起鈴铛聲,令妖王恍惚一瞬。
尖利如刺的傘尖已經抵達咽喉,他生生用手攔住,掌心刺破,鮮血湧出,腹部遭受重重一擊,他後退幾步,滿口血腥味。
黑氣騰地散開,林霧反應極快,手拆開傘柄,抽出一把連着細鐵鍊的匕首,抓住一頭将匕首抛出,鐵鍊變幻莫測勾住妖王的喉嚨,将他從黑氣中拽出。
妖王踉跄兩步,捏碎鐵鍊,黑氣變淡。
他随意抹去嘴角的血,“我還以為人界厲害角色都已經死絕。”
“師父說像我這樣的天才世間無二。”林霧把傘當成拐杖倚在地上,撩一把遮眼的淩亂碎發。
“倒是你挺出乎我意料,身為妖卻能修行鬼術,命挺硬。”
黑霧缭繞,遮擋光線,整個房間陰沉沉。
妖王:“你赢不了。”
“不試試怎麼知道?”林霧握緊傘柄。
氣氛凝結,妖王身體緊繃,放緩呼吸……然後看着對面的刺客扭頭就跑。
林霧不是傻子,一對一妖王打不過她,可是他可以搖人啊!
外面大批妖兵又不是吃素的,她想幹掉妖王,沒想把自己折進去。
刺客刺客,一對一暗殺才是她的強項。
逃過妖兵追捕,林霧站在大樹下,腳尖碾着一片枯葉,思索之後決定去找發動玉牌的人,順道看看如今人界情況如何。
這個世界與她看過的修煉小說不同,并沒有修煉者和凡人的區别,大勢力也不以宗門為單位,而是倚靠家族,朝廷在此也頗有分量。
世家子弟靠家族,寒門學子進朝廷。
玉牌上簡單寫明人界現狀,寥寥數語終究不如親眼看見來得有沖擊。
大地滿目瘡痍,草木枯敗,人們神情惶恐,街道空蕩。
印象中的人界還是富足安樂的模樣,不過短短百來載,就已經面目全非。
她落在麓山學院門口,被黑壓壓一群人驚到,衆人把她團團圍住,噓寒問暖,眼中的殷切幾乎溢出來。
“真人許久不見,近來可好?”
“真人渴不渴,一路趕來辛苦,先喝口茶。”
“真人,那妖王實在欺人太甚,你一定要為我們讨個公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