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褚藍扯了扯嘴角,“就很奇怪,你們這群鬼差都是些什麼癖好?總喜歡圍在一個受詛咒的人的身邊打轉。”
鳥神,奈老師,梨珈,徐梓瑞,還有姨父姨母,她的身邊基本上是沒個人了。
她還總感覺,身邊的阿飄很在意梨珈,如果她在她的身邊,阿飄确實會悄悄收斂,隻是在附近徘徊,不會靠近很多。
而這下梨珈一走,阿飄們便如潮水般從四面八方重新向她湧來……
“看來你已經習慣了這一切。”谷梵灰慢吞吞說,“在正常人之中你顯得猶為不幸,但是在衆多中咒者之間,你又無比幸運。至少到現在為止,你還沒有遇到什麼事關性命之大事。當然這一次隻是例外,地府一定會盡全力解決掉這些。”
“怎講?”
“那個陰險小蘿莉,始終覺得欠你太多。所以才拉上所有鬼陪你玩遊戲。”他的臉上始終挂着消散不絕的陰郁,随後望向了天。
......鳥神已經飛遠。
徒留沈褚藍還愣在原地。
不知為何,她鬼使神差的擡起頭,就見幾層高處陽台的綠色盆栽當頭砸了下來。
一時間反應神經難得跟麻痹了似的,眼睜睜看着陶土盆碎在了腳邊,陶瓷碎片随之四處迸濺了開去……
沈褚藍很明顯察覺到手指的刺痛,她擡起手,對着被割開一道口子的食指感歎:“不愧是……噩耗鳥。”
***
梨珈攜路引于手心,十指緊扣舉過頭頂,任由眼球果實帶着飛了一天之久。
她一無聊就打瞌睡,一路下來,小雞啄米般的點頭,已經穿過好幾處人煙稀少的地帶。
很快,随其被帶入一片極其幽深的暗夜,直至她整個身子撞上了一大片觸感毛絨而具有彈性之物,又帶着些許燒灼的痛感。
手邊的眼球果實快要失去效用,停滞不倒退了,隻是開始飛快的原地打轉。
梨珈差點被轉吐,趕緊松了手,一跳到地上,随即聞見一股燒焦草木的濃烈煙氣,心想終于是到了。
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不毛之地,身後有一個慌亂而憂慮的聲音響起,“黑白雙煞……”
她一轉身,地上插着的一根火把遽然燃起,點亮了黑暗一隅。
火把旁,一片靈魂呈現透亮琥珀色,旁邊斜插着“求抓”木牌。
他就是幫夜遊神守完夜後,無法投胎的人形旗幟。
“原來隻是白無常啊,我一直分辨不清你們的氣息,這次上人界也是為了拘魂嗎?”旗幟的身體輕盈如紙,靜悄悄的擱置在炭色草地上。
他的五官如實順着重力的牽扯,八字眉,覆舟唇,被壓扁的臉上積滿常年累月的愁色,他看上去總是很疲累,講話如細絲時斷時續。
梨珈左右四處瞧了瞧,才反應過來他說得正是自己,“人間還沒有魂讓我抓,最近可閑了,隻好去人間當回驅鬼師咯。“她說着,拔出身後的桃木劍耍了一段驅鬼劍法。
旗幟一臉無趣的看着她哼來哈去,覺得暴殄天物,白無常的劍根本不這樣用。
“白無常是誰啊?“梨珈停下來,将木劍收鞘,蹲在他身邊。
“你看,溫墨萬是黑無常,那你自然就是白無常了,因為你是他妹,一白一黑,黑白配。“旗幟飄動着兩隻腳,理所當然的看着她。
梨珈一聽,皺緊眉頭嫌惡的跳了開去,“呸呸呸!誰要跟那個傻叉湊成對啊!“
旗幟臉色變了變,用一種“你沒病吧?”的眼神打量了她一會兒,吃力的起身,湊上前,扁平的鼻子使勁嗅了嗅她身上的味道,“氣味不太正宗。“
“自然不是。“梨珈推開他,“你走開點啦,我是不會帶你過鬼門關的。”
“我知道,每位鬼差都這麼說。”旗幟的神情轉瞬黯然。
“其實做一隻阿飄也挺好的,不是嗎,對了,你還有沒有親人在世?閑來無事還可以上人界去看看的啊。”梨珈告訴他。
“不!我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我絕對不會再回到人間的!”旗幟捂住翠薄如紙的腦袋,表情悲痛欲絕。
“好吧......我走了,或許下回可以向夢胚胚要一碗湯來,這樣能讓你好受一點。”梨珈朝他揮手作别。
“不用作投胎的湯我才不喝!”旗幟拼命的搖頭。
梨珈無奈的回頭看了他一眼。
旗幟匍匐在地上,隻能以伸縮軀體的走路方式,一點點蠕動着退居到鬼門關腳下,翻身坐起,擺放好兩條腿,靠了上去。
就這麼一點的路徑,也讓他喘了良久的粗氣,“最重要的是,我在人界還有遲遲未交代的事,冥府不準我喝湯。”
隻是話未說完,鬼門關上空傳來一陣巨響——
直接将輕飄毫無重量感的旗幟震出十米開外,一時間細碎而焦黑的草木灰在一大片炭色草地中飛旋而出,漫天卷地的淆亂翻舞。
這裡毫無生機,到處都是被野火焚燒的痕迹,就在旗幟繼而被吹往更遠,快要挂上前方那棵枯樹上時,梨珈及時揪住了他的兩隻腳。
旗幟犯起頭暈來,旗身在一股巨風之中瘋狂飄動,獵獵作響,但很快又漸漸平息了下去。
梨珈重新點燃一根火把,并從泥土地裡拔起,很快發現黑暗之中隐匿多根熄滅很久的火把,皆插在焦炭般的草地上。
她一一點燃,待到周圍火光通明,仰起頭。
便望見那頭巨獸,拔地倚天,安如磐石,全身毛色鮮亮赤紅,模樣像隻火狐,但頭上頂着綿延百丈之遙的白骨犄角,裂開的猙獰嘴角幾近延伸至耳後。
它正在閉目養神。
這就是鬼門關,近期一直盤踞于此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