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珈正挽着沈褚藍的胳膊，站在店門口的牆邊。雙雙無言注視他許久，一時未走。

陰暗的光線之下，乍一看像兩抹靜悄悄的貼牆影子，周柯輝心裡咯噔了一下，像鬼。

沈褚藍不知該說什麼好，她已經放棄問阿蕪了，她想了想，從口袋裡摸出紙巾想給他，先讓他擦擦臉上被打出來的血。

“範學長，聽你們談及了有關夏丹……”沈褚藍開口想問......

“周柯輝直接打斷說不知道，他沒有接紙巾，一把拍開了她的手，神色頗有些氣惱，語氣并不太好，而且他早就不姓範了。

周柯輝歎了一口氣，她們剛剛也看到了，阿蕪就是一個混混，在八年前就不學無術，高中辍學，砍傷過人，坐過幾年的牢。沒事來這裡幹嘛，多危險啊。他撇嘴，不慎牽扯到臉部的傷，聲稱已經幫不了沈同學的忙，以後别再來問他相關的事情了。

沈褚藍和他說了抱歉。隐隐察覺他仿佛對相關的事有意回避，但又不想表現得太明顯，而上這來，不會是想被揍上一頓以此找到拒絕開脫的理由吧？

周柯輝搖了搖頭，呲牙咧嘴的捂着臉上傷口，自顧往前走去，又路過了稍遠處綠化帶旁的那抹身影，“師父，那我先回去了。”

江黛陌一直靜靜地站在附近觀望。

夜晚街道口矗立幾根電線路燈，燈光映襯着一抹孑然的颀長身形，那燈光昏黃幽暗仿佛被上方的夜空不慎打落在地，連帶出某種形影相吊的孤寂光影。

她的面容沉靜如常，伸手摘下墨鏡，手腕處的招魂鈴發出細碎的熟悉鈴音，聽得沈褚藍心悸。

二人繼續往前方的道路走。

梨珈正跟在她們身後百無聊賴的抓起了阿飄，一隻隻打散了玩......

江黛陌問沈褚藍，到現在為止，已經超度了多少鬼魂了？

第1221隻，沈褚藍低頭注視腳下的路，她一直在數接過的阿飄的委托數量，已經麻了，十八年一路走來，阿飄的要求從易到複雜，到如今變得異常兇險。

江黛陌一直平視前方，告訴她，三天後她就該離開A區，回霜月觀了。

沈褚藍聽後有點失落，原本還想請教江師父一些問題的。

江黛陌停下腳步，拿出了一張對折的符紙，遞給她，這張驅鬼符上，畫有一隻眼睛，如過遇到了危險，念咒語或許可以救命。

她教她咒語，當即念誦一遍，僅兩字，“開目”，便見紙上的那道下凹的圓弧變換成一個橄榄狀的橢圓，橢圓中點綴血紅一點。

眼睛悄然睜開，觀察了一會讓，又悄然合閉。

似乎這和周柯輝初見徐梓瑞時，運用的那張滅鬼符如出一轍，一旦奏效，符紙中會有數不盡的驅邪器具飛射而出。

當時，周柯輝可是背誦了整整五百字的“文言文”，沒想到，夾雜期間的咒語僅僅是兩個字而已。

沈褚藍将符紙仔細疊好，塞進了口袋裡。

江黛陌問她還有什麼想問的。

沈褚藍一時回頭看去，梨珈在身後自娛自樂，忘乎所以地對着那些被定身的透明魂魄打着醉拳。

想了片刻，回過頭去問她對驅鬼之事有何想法。

江黛陌卻讓她想想，人鬼之間有何異同。

沈褚藍覺得，大緻構造完全一樣，隻是人比鬼多了一層軀殼，也就是“肉”。這樣才能用重力将他們鎖在人界，不飄來飄去的。

另外，人的眼睛會受限，冥界不會讓他們看到太多東西的。阿飄能看到人，可以默認冥界的存在。但是人的眼睛多數看不到阿飄，隻要活着，就無法證實另一個世界

想來也有點奇怪，你能看到我，我能看到你，如此才公平。但你能看到我，我有時卻看不到你......好像窺視。

江黛陌認為上述這些都是外在異同，又問及人與鬼的内裡。

沈褚藍想了想，内裡都是一樣的吧，有一些鬼就是人變的。

可還有不同的點……沈褚藍想不出來，即便她這一世接了1221次的鬼魂委托。

而她找不到，或許是一直同鬼一起，一直以鬼的視角看人，沈褚藍有把自己當做過人嗎？應該沒有。盡管沈褚藍在身份層面上有認同感，但其實她一世并沒有真正體驗過與人接觸。

鬼差大多數會下意識避開普通人，避開對話，避開身體接觸，因為他們抵觸不穩定的生靈交互記憶。那她抵觸嗎？

沈褚藍雖然已經學會了點蠟，解決起阿飄會更容易，可下意識認為這仍然是天方夜譚，她暗暗想，難道是因為和鬼待太久了的緣故？

江黛陌說，“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