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蓋上鍋蓋,笑道:“你們看見了門外的那列車嗎?咱們這地兒專門有家店做這生意,你順着這條路直走,再右拐,門口擺了氣派獸像的,就是那家了。我和那店的老闆有些淵源,待會兒你們過去報我名字,給你們算便宜點。”
這是意外之喜了!
郝樂甯忙不疊道謝,語氣興奮:“謝謝姐姐,那姐姐您怎麼稱呼?”坐在椅子上的三人也站起身向老闆表示感謝。
“我叫延春。”老闆輕輕拉着郝樂甯的手,“多好的閨女,等你和你妹妹哪天讀書回家,路過我的店,記得再來啊。”
郝樂甯笑臉盈盈地點頭。
司機走到隔壁桌,單手撐在桌上:“朋友,請問你是從哪來的?”
那人正囫囵吞棗,她吃完第二碗,深深地呼出一口熱氣:“唔,我就是從羽冠城來的。”
“我們正好要去那裡,這麼巧?”司機挑眉。
“說巧也不巧。來這漆陽鎮的,大緻分為四類人,往東走的,朝着王都那邊去,往北走的人去雪石山,往南走的人自然是朝羽冠城走,往西的則多是回家。春夏交際,考試剛過,不少人落榜而返——就好比我。”她挪過第三碗,朝許巧星笑了一下,“這位妹妹,學府的下一場考試可要等到明年了,你足有一載光陰可以為此籌備。祝你心想事成,榜上有名。”
原來這是一位落榜生,而觀她面上神采奕奕,并不因沒通過考試而心灰意冷。
許巧星道謝。考試不過是一個幌子,她不覺得自己會去參加一年之後的考試,整整一年時間,還要在其他地方下功夫。師保說過,羽冠城有私學,但得交一大筆束脩。再者說,若真有能跨越千裡之外的法術,那些使者哪須頭暈目眩地坐好幾日的獸車才能趕回王都?
回家一事遙遙無期,許巧星不打算在外頭誰都能學會的法術上孤注一擲。
她眼神一暗。一年,王城指不定在到處張貼冒牌正使的通緝令了。一年時間,瞬息萬變,她又會身處何地呢?
老闆一聲吆喝,其餘的面也都添到碗中。許巧星端來一碗面,分量很足。她憂心忡忡地坐回位置。
她沒了心思慢慢享用,他們有幸遇見一羽冠城來的人,雖不太可能去參加一年後的考試,但仍需要打探消息:“你方便和我說一下考試的事情嗎?”
“這有何不便的?”女人擱下碗,言語坦蕩,“第一場就是平時書上背的那些知識,第二場是時務策,我沒進第三場。其實,我向來志不在此,不過家中要我去,我便去了。既然我着實刻苦學過,考不上他們也說不了什麼。如今反而一身輕,倒不如先遊曆山水之間,增長閱曆見識。”
“祝你一路順利。”許巧星笑了一下。
那人胃口極好,将碗裡面條一掃而空,若是路人旁觀,絕對猜不到這是第三大碗。
她吃完後,站起身,對着許巧星真誠地道:“小妹妹,我見你面善,我們有緣,我就同你道兩句真心話,不是掃你的興。這隻是一己之言,你随意聽聽罷了。每年考生何其多,可上榜的不過十幾人。你若是日後榜上有名,那自然是好事。若是沒有,也無需氣餒,足下之路通往四方,路轉峰回,不必拘泥在一處。”
許巧星聞言,心中一暖,站起身送她:“知道了,謝謝你。”
女人擺擺手,重新把箱籠背好,與幾人抱拳告辭後走遠了。遠處青山疊疊,她哼着小曲,昂首挺胸走在行人如織的街道上,轉眼間就消失在人群中。
許巧星眉毛舒展,出神地向外望去。一陣涼風吹來,心頭陰雲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一半。
“你碗裡的面要冷了。”司機喊了一聲。
許巧星回過神,才發覺自己幾乎沒動過面前的瓷碗,白色的面條已經不再冒熱氣,她低下頭,淺喝了一口湯,滋味鮮美。
用過餐,他們也向老闆告别。郝樂甯怕自己聽錯,特意又問了一遍路。他們依照老闆的指示,往那家店走。
過了彎,那家店分外引人注目,無需再去向旁人問路。門面比尋常店鋪要大,門口一左一右齊腰高的行車獸石像。許巧星沒在門口看見衆多獸車,但是大門内外不時有人進進出出,還有迎來送往的店小二穿梭其中,生意顯然欣欣向榮。
四人駐足一會兒,确定沒走錯,便往店内去。一位店小二打扮的人迎了上來,面上挂着殷勤的笑:“幾位客官是要去哪?坐車還是載貨?”
“四個人,去羽冠城。”司機又問了一句,“我聽說,最近羽冠城很多人來?”
“是的,您也知道,十裡八鄉的考生皆會在此時齊聚羽冠城。眼下他們差不多考完試,自然會來咱們漆陽鎮。我們在羽冠城的生意來往多,若是平常,三天才走一趟車呢,這段日子,日日皆有。客官若是急着趕路,今日便有一趟車前去羽冠城。”店小二話很密,做了一個往裡請的手勢,他把四人送到大堂座位上,喊人端來茶水糕點。
大堂被一條過道分為左右兩側,各有座椅,過道走到底是一面櫃台。櫃台後正有兩人在撥動算盤,時不時停下來拿筆寫字。大廳内客人不少,好幾名店小二侍奉在側。
“是延春姐姐介紹我們來的。”郝樂甯坐下,擡頭看着店小二,提醒了一聲。
他臉上的笑容越發熱情了:“原是延春老闆的朋友,那便也是我們店裡的朋友。好說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