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他們離去後,許巧星問司機:“你們剛剛去哪裡了?”
“我們看見有小姑娘抱着一朵花,以為是你,認錯了人。正往回走,要來找你的。”他皺眉,“這裡人真多。”
陳哥打了一個哈欠:“現在找到了就好,我們回去吧。”
司機邊走邊說:“我還以為這祭神上,有會什麼不一般的神迹。現在看來,就像一個尋常慶典。”
乍一遠離這條街,鬧市嘈雜聲變得模糊,似乎隔了一層無形的罩子。
許巧星悶頭走,司機自言自語:“要是手機能用就好了,咱們找不到你,連一個電話都不能打。”
“我還沒手機!”她喊了一聲,反應過來,猛地回頭,“對了,那你們現在手機能用嗎?看一下信号。”
司機頓了幾秒,手在衣袍上摸索,終于從内袋裡掏出手機,嘴裡還在說:“忙起來,我差點給忘了。本來每天都要玩手機,幾天不碰,倒也沒精力去想。”
他們從第一天開始,為了保持電量,就把它關機收好。
司機長按開機鍵,手機屏幕唰的一下白起來,三個人把手機圍在中間,死死地盯着它,臉被屏幕的光映得發亮。
萬一呢?
過了開機動畫,彈出密碼解鎖的界面。司機不在乎被人知道密碼,迅速按了一串數字。手機解鎖了。
可是依舊沒信号。
雖然這是意料之中的事,許巧星還是略有失落。她特意看了一眼,雖然電量在關機期間沒有消耗,但是司機這部手機隻剩下一半的電了。
陳哥想了想,問:“内置收音機呢?”
司機打開後,調動頻道,手機沒反應。
他臉上無奈:“其實,這地方有信号才奇怪。”然後把手機再關機,收回袍子的内袋。
一陣清涼的夜風吹過,石燈伫立在那兒不為所動,暖光把許巧星的影子拉得狹長。她低頭數腳下的磚塊。
一路無言。
到了旅店。掌櫃朝他們打招呼,她正在吃零嘴,見有客人回來,連忙放下。大廳又點亮了幾盞燈,變得明亮起來。
掌櫃道:“你們算早回來的,若一會兒其他客人回來,吵到你們,還請多擔待。”
他們點頭,上了二樓,許巧星從司機手裡接過鑰匙,咔嚓一聲,房門打開。
“今天晚上大家都好好休息,該回去總會回去的,别想太多。有什麼明天再解決。”司機靠在一邊牆上。
許巧星應了聲。
窗戶留了一道小縫隙,月光溜進來照在地闆上。屋内熄了燈,郝樂甯已沉沉睡去。
許巧星輕輕地合上門,将後面的鎖搭上。
她把不愁花放在桌子上,輕輕坐下。要是真能沒有煩惱就好了。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事情。昔日的煩惱有關學業和家人的身體健康,可如今煩惱更是如日俱增,好比暴雨前的黑雲滿天,越來越厚,壓得人喘不過氣。
自從坐上那輛公交車,許巧星按部就班的生活就像列車脫軌一般,徹底天翻地覆。短短幾日,無論是在野外餐風飲露,又下了牢房,抑或是被當成重要人物恭敬對待。狀況層出不窮,總是反複無常,風雲變幻。
而且她有一種預感,這一切隻是開始。
她想回家,絕對不是垂手可得的事情。那種兩點一線的日子一去不複返,她不得不去思考另一種未來。
許巧星恍恍惚惚地睡了過去,忽然驚醒。她正想擡頭,脖子卻酸痛不已,暗叫不好。果然不能躺在椅子上睡覺。
她小幅度轉動脖子,不敢用力。許巧星睡眼朦胧,緩了好一會兒,僵硬的脖子終于好了些,這才扶着桌子站起身。
門外傳來一些腳步聲,許巧星猜想,應該是去夜市的其他客人正好回來了。
鞋子踩在地闆上發出咚咚的悶聲。因為整棟房子皆是木制,動靜會格外清晰,她覺得這有點擾人清夢,但轉念一想,若沒有腳步聲吵醒自己,真在椅子上躺到明早,恐怕就要落枕了。
她掀開被子的一角,鑽進去,很快再次進入夢鄉。
她不知道的是,躺下的那刻——當客人們皆回到自己房間時,混雜進來的一道極輕的腳步,緩緩登上樓梯,停留在她和郝樂甯的房門口。
這人并非店内住客。黑影一團,籠罩長袍内,從身形上大緻可看出此人體格魁梧。他面對着房門口一動不動,仿佛天生就紮根在這裡。
半晌,他确定沒有聽見任何聲音,便伸出手,拿着一根鐵絲在門鎖上輕輕一轉,随着微不可查的咔嚓聲,門被輕松打開,甚至比許巧星用鑰匙開門的動靜還小。
推開門,這人行如鬼魅,在房間裡飄了兩圈,站在床尾盯着她們看。而累了一整日,全然睡死的二人對此毫無知覺。
這個人看了一會兒,腳步輕輕地出去了。
他用同樣的方法打開了隔壁的門,司機仰面呼呼大睡,陳哥平躺着。他同樣無所作為地立在床腳處,好似一座雕像。
掌櫃等了又等,打了一個哈欠,估摸着應該不會再有客人回來,便起身熄燈。
大廳頓時暗了下來。
掌櫃身後有一道風刮過,她揉揉眼睛,看向大門口,銀色月光靜靜淌在地磚上。
她走過去,探出身子朝着門外望了望,又縮回來,把門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