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是這麼說的,可開局就不利了起來。
“咔——”冰冷的聲音,佐以寒風,足以透骨。
豐樂昕正在表演的是第一段。
女主角出場時,丈夫遇難的黑色消息經過一道道門,一道道牆,一個個人。
最終彙聚到了她的手中,她聞及于此,剛剛出現在觀衆眼中,便悲傷失了神。
豐樂昕覺得他演得挺好,卻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導演總是讓他重新再演。
結果折騰了一個小時,還沒有結束,為了闡述悲傷,眼睛都哭疼了。
豐樂昕休息的時候,服裝設計師多蘿西·瑪麗亞走了過來。
多蘿西非常熱情,豐樂昕見完了導演以後,她就自封向導,帶着豐樂昕見了其他人。
豐樂昕疑惑地問道:“我演得很差嗎?”
多蘿西拿出手帕,幫豐樂昕擦拭眼淚,免得妝容揉進了眼裡。
多蘿西說道:“不,已經很好了。我想想,一百分能拿八十分。”
豐樂昕問道:“那為什麼?”
多蘿西沉吟片刻,随後道:“你還記得你試鏡的那一幕嗎?”
當然不記得,豐樂昕腹诽,他說道:“略有印象,怎麼了嗎?”
多蘿西說道:“你當時的表演實在是太精彩了。連我都鎮住了。
“你出場之際,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你的悲傷。
“哦、那已經不能稱之為你的悲傷了。可以說是悲傷之場。
“觀衆隻消看你一眼,便會情不自禁地跌入悲傷之場中,感同身受。”
豐樂昕說道:“太誇張了。”
多蘿西搖了搖頭道:“不,我說的事實。”說到這裡,多蘿西想到了什麼,她說道:
“你等一下,我問問他們有沒有當時的錄像。”
多蘿西離開了,豐樂昕摸了摸臉,看着鏡子裡的自己,“真的那麼厲害嗎?”
他說話,鏡子裡的自己也開口,可是,看着鏡子,豐樂昕卻想象不出來。
他想象不出來貓貓用他的身體,究竟做了何等的演繹。
他想象不出來自己的表情,究竟還能怎樣悲傷。
他能想象女主角珍妮斯的形象,從紙上跳躍出來,近在眼前。
可他,面對自己,面對這個朝暮相處的人,卻失去了感知,毫無辦法。
豐樂昕望着鏡子裡的自己,不由問道:“小魚,貓貓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雨林就站在豐樂昕的身旁,他說道:“像你一樣善良。”
豐樂昕搖了搖頭道:“我不善良的。”他摩挲着手機,橙色的外殼很顯眼。
“他是一隻橘貓嗎?”豐樂昕猜測道。
雨林思索了片刻:“很有可能。但不确定。”
豐樂昕不禁擡頭笑道:“你和他相處那麼久,連這個都不知道啊。”
雨林注視着鏡子裡的豐樂昕,此時的他華裝盛點,已經徹底成為了她。
看着她,雨林突然回想起貓貓寫給他的信,不由失神地道:
“我不知道啊,因為那時候我整天想的都是你。”
豐樂昕回頭,看向自己的好友:“你這句話,應該對一個女生說。”
雨林牽住她的手,行了一個吻手禮,“你現在不就是嗎?”
豐樂昕也起了玩心,他收回了手笑道:“你知道的,我不是。”
雨林突然想出了一個問題,問道:“我若是有朝一日去世了,你會悲傷嗎?”
豐樂昕不由笑道:“當然不會啊。”
雨林不由一僵。
豐樂昕接着笑着道:“因為,我也會去世的。”
血沸騰。
都怨壁爐,竟把火燒旺了頭,以至于火逢其林,氣蒸其雨。
雨林産生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正在糾結着,彷徨着,期待着,裹足着。
貓貓的聲音突然回響在雨林耳畔:“不妨大醉一場,白米成熟。”
罐子破了,裝着的熱血灑了出來。
雨林動了。
豐樂昕沒注意。
結果。
若風,點紅唇。若水,化其朱。若火,赤其熱。若土,生丹心。
“你——”豐樂昕愣住了,他沒想到雨林會這麼做。
但豐樂昕雖然發愣,卻也沒有什麼别的表現。
雨林雖然蒸發了,但他反而越發耳聰目明。
他一直盯着豐樂昕的表情,試圖從中找出一絲愠怒。
結果完全沒有,隻有一種“意想不到”的心情。
雨林趁機再來了一次。
他這次不蜻蜓點水了,他要等豐樂昕推開他。
一秒,兩秒,五秒,七秒。
沒有推。
雨林主動讓了開來。
他再次看向豐樂昕,發現豐樂昕低了眉,拳頭微捏,身體有點緊繃。
于是雨林湊近了豐樂昕的耳朵,輕聲說道:“我喜歡你,和我在一起吧。”
豐樂昕微微嗡動了唇道:“我還不懂——”
雨林驟然明白了,他笑了出來,揉了揉豐樂昕的頭發:“什麼啊,你還是給小孩子啊。”
豐樂昕擡頭,眼睛帶着愠怒:“你比我大多少?無非就是一兩個月。還配說我?”
雨林笑道:“至少,我已經心有所屬了啊。這才是大人的标志啊。”
豐樂昕深吸了一口氣道:“還要工作呢,回去以後再說。”
雨林會意,他深深地望着豐樂昕,再次獻上了一個吻手禮,“遵命,我的王子殿下。”
兩人不再說話,但氣氛不僅沒有僵硬下來,反而越發的奇怪。
豐樂昕照着鏡子,不由瞧見了雨林的眼睛,便閃躲開來。
真是奇怪。
服裝設計師多蘿西回來了,手中還拿着一張照片。
多蘿西說道:“我磨了半天的嘴皮子,他還不肯給。
“我費了大力氣,他才終于松口。來,你看看,隻是看一眼啊,就不得了了。”
照片帶來。
可豐樂昕哪有心情看這照片啊。
大眼瞧了幾下,嗯,确實很厲害,這一幕足夠經典。
看完了照片,問題仍然沒有解決。
豐樂昕要想辦法演好才行啊。
于是他擺弄着照片,試圖複刻照片上的神情,可複刻之後,卻發現——沒有靈魂。
他這複刻堪稱東施效颦。
欸,其實也不至于,服裝設計師多蘿西鼓掌,表示已經達到九十分了。
又磨練了一番之後,有個九十二三分。
豐樂昕這才重新回到片場。
導演沒有繼續刁難他,這一幕總算揭過去。
豐樂昕勤勤懇懇工作,雨林卻開始胡思亂想起來。
他看向坐在片場裡的烏利亞,怎麼看怎麼覺得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