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号開始擔心這位待他如同兄弟的王上校會因為無視軍令而前景堪憂。
想到那位秉性耿直的托科叔叔定在艦橋上抱怨王叔叔的擅自行動,姜之餘輕輕搖頭,嘴角微微揚起:“托科将軍嗎?他不會生氣的,他自己以前也經常這麼幹!”
略一思忖,他眉頭蹙起,“為什麼是托科将軍而不是梅蘭達将軍下達的指令呢?這次行動的總指揮,不是代理總指揮官的梅蘭達艦長嗎?”
“5分鐘前,我們失去了與穹形能量罩内所有艦隻的通訊。不過,這種情況已經在梅蘭達艦長的預案中。如果中繼衛星因空間扭曲而受損,指揮權就會立刻移交托科将軍。” 102号解釋道。
姜之餘心頭頓時一沉。
“也就是說,這次拖曳行動的成功,成了安全攔停飛躍号的唯一機會!”
他心思敏捷,瞬間便明白了為何明遠叔叔在未得到托科将軍正式批準前,就已和龐中校分别率領兩隊工程兵迅速登上艦體左右兩側,開始執行加固任務。這兩位叔叔,王明遠和龐建榮,可都是不折不扣的猛将,絕不會遵循那區區8分鐘的時限——即使變速過程中遭遇劇烈颠簸,被甩出艦外,永遠留在這片陌生的星域,他們和他們的兵也會堅持到所有節點牢牢固定為止!
而剛才他心底那股揮之不去的不祥預感,正是源自眼角捕捉到的明遠叔叔投向他背影的那個深沉目光。
“那可不是指揮官看向下屬的眼神,而是一位抱着必死之心完成任務的叔叔,看向我這個他視若己出的侄子的最後一眼!”
姜之餘心頭驟然一沉,胸口仿佛壓上一塊巨石,眼眶頓時濕潤,淚水幾乎滑落。
他強忍焦躁,開始繞着駕駛艙來回踱步,腦中飛速思考着:“姜之餘,冷靜!想!什麼方案,能保證出艙作業人員的安全?林逸那個老實巴交的家夥能出鬼點子,你還能輸給他不成?”
102号好奇的注視着這位代理指揮官。
自從這位姜少校進入駕駛艙以來,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在小小的艦橋上焦急地轉圈,目光時不時地投向顯示艦外施工狀況的全息視圖。
顯然,這位少校十分擔心那些正在艦體上工作的人類工程兵的安全。102的安慰程序還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種情況,因此它選擇不去打擾他。
--- 101号護衛艦艦橋 ---
每當事後托科将軍回憶起那緊張的八分鐘,總覺得那段時間比他整個職業生涯的任何時刻都要漫長。
他目不轉睛地注視着太空中飛躍号上22名工程兵穿梭作業。全息動态視圖中,一個個标記為紅色的節點翻成綠色,标志施工完成。
不遠處,八架重型穿梭機已經進入飛躍号視野。
時間,悄然逼近最後一分鐘!
就在此時,意外驟然發生。
艦體最遠端節點作業的幾名工程兵,突然像被某種無形力量擊中,猛然被撞飛,瞬間脫離了艦體。而一團細小的碎片雲騰然升起。
那是輕微的艦體破損造成的氣體外洩。臨時能量節點迅速生成了一個小型防護罩。幽藍色的光芒亮起,破損處被封閉。
托科将軍心頭一緊,憑借多年的外太空施工經驗,他立刻判斷,這很可能是一股随飛躍号一同飛來的小型隕石流。這些隕石的飛行軌迹與飛躍号的航線吻合,随同飛躍号穿過能量罩,并因飛躍号的減速而從後方追了上來。
重型穿梭機上的戰鬥掃描系統立刻傳回了報告:六名工程兵當場遇難,隕石碎片的撞擊幾乎讓兩艘無人穿梭機的能量盾失效,另有兩艘被迫實施緊急避讓。
這一突如其來的拖曳力量失衡,使飛躍号的艦體猛然一震,幾乎将幾名已完成任務、正返回氣閘的工程兵甩向深空。與此同時,艦體開始向左偏航。千鈞一發之際,避讓的無人機迅速調整,重新鎖定拖曳路徑,硬生生地将飛躍号拉回了既定航線。
托科雙手扣緊指揮台,目光鎖定全息圖上逐漸穩定下來的飛躍号:“該死的!是哪艘母艦的機炮手這麼疏忽?連清理航道這種最基本的任務都能搞砸!”
片刻後,他的怒氣轉為不安,“不對啊,我的翔鳳母艦可是最後一道防線。埃文斯,老夥計,這事要是咱們的疏忽,我回去絕不會輕饒!”
他在腦海中快速排查着自己母艦上可能的責任人,卻又迅速一一否定,“不可能!這些年就算再松懈,我艦上的那幾個主官也絕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難道……是安全區的一部分能量罩坍塌了?”
想到這股隕石流可能突破了三道火力網,托科更覺不安。
但此時此刻,他的兩艘護衛艦和八架重型穿梭機全被綁死在減速航線上,無法分身清理航道。
“萬幸,萬幸,那個102号機器人飛行員,還真是出色!”他低聲自語,“被突然撞擊後還能穩住飛躍号的飛行姿态,反應速度令人驚歎!”
但他的目光很快被全息圖中八道身影吸引——那是王明遠和他的部下。
他們無視了他的八分鐘期限,孤注一擲地沖向尚未加固的遠端節點。哪怕這意味着——在小股隕石的襲擊下和接下來的穿梭機交接颠簸中,他們很可能永遠留在這片陌生星域。
“該死的!”托科低吼,拳頭緊握,青筋暴起。“呈棟手下,全是這種認死理、不要命的瘋子!”
他從未與王明遠共事,卻早聽老部下柯雲埔提過,這位倔強的上校脾氣火爆且個性桀骜,是一個隻在韓呈棟的艦上會老老實實聽命令的人。
“永恒的星辰啊,”托科在心中默默祈禱,“請庇護這些勇士,庇護飛躍号渡過這場劫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