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君逸安靜地坐在轉運艙前艙的角落裡。
他剛剛看完木星大爆炸的視頻,叔叔蕭天桦也發來了一段訊息——他的父親蕭天柏、母親瞿志美,以及此次随飛龍艦隊到訪的飛翔之城總設計師——爺爺蕭長青和奶奶蔡韻汐,全都在飛躍号上。
這位天才工程師在過去的十幾分鐘裡一直沉默不語。他在頭盔中反複觀看着飛躍号駛入安全區和翔鳳失蹤時的視頻 -- 他多麼希望找到一些細節說服自己,飛躍号會安然無恙。
可惜,情形并不樂觀。盡管飛躍号成功飛入安全區,卻未有任何減速迹象,這意味着它根本無法停留。而翔鳳艦後方,幾處第次關閉的主節點在穹形防護罩上開啟了一個缺口——那一定是特意為飛躍号預留的出口,讓它能順利飛離安全區。
細心的他發現,三艘母艦都在安全區内,并無母艦在安全區外守候,準備進入超速航行回收飛躍号。熟悉星艦構造的他深知,這是因為空間扭曲肯定會瞬間充斥木星星域。貿然進入超速航行的星際母艦,無疑是在暗礁密布的海岸線行駛,艦毀人亡的機會太高。幾位艦隊高級指揮官不可能不清楚這一點。
而在那樣高的速度下回收飛躍号,唯一可行的方案,就是——強行物理降速。視頻中,平日泊于托科叔叔翔鳳母艦上的101号和102号護衛艦已脫離母艦,顯然,這是第一艦隊指揮官們的方案。
但這,真的能行嗎?在如此高速之下,火箭上的設備和樣本或許還能完好無損,可進入休眠狀态的乘員,他們的生存幾率……九死一生。
他一次次重放畫面,試圖找到哪怕一絲能安慰自己的證據——但毫無所獲。
最終,他絕望地摘下頭盔,拼命将那些令他心碎的畫面從腦海中剔除。
可他做不到。
蕭君逸努力克制自己不要痛哭失聲,可淚水還是不受控制地滑落。感覺到飛龍艦隊的幾位學員投來的同情目光,他隻好把頭深深埋進臂彎。他視若兄長的魏安國轉身走過來,默默地用自己魁梧的身軀擋住了周圍人的視線。
良久,透過淚水模糊的視線,蕭君逸緩緩擡頭,環顧轉運艙。
學院艦的學員們大多已拉下頭盔,但他們緊握的雙拳,劇烈起伏的胸膛,依然不自覺地洩露出内心翻湧的情緒——剛才接受任命時的激動與興奮正一點點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對往昔快樂時光的回憶,對親人逝去的悲痛,以及對未知未來的迷茫。
--- 2285年12月24日3:50 | 學院艦 ---
在學院艦的接駁口,魏安國開始分派任務 -- 他們必須在17:00準時在學院艦餐廳彙合,共進晚餐,随後于18:30參加飛龍艦隊脫離前的最後交接會議。現在這一個小時,他必須充分利用每一分鐘。
他首先叫過阿裡,托尼,和邵林歌,交代他們三個去驗收那四架B30戰機,并清點所有艦載武器裝備。
為了讓飛龍艦隊的三位新隊員盡快熟悉學院艦的布局,魏安國提議由學院艦的學員帶領他們進行第一輪巡視。
姜妙言的目光落在科爾曼身上。看到往日陽光燦爛的科爾曼情緒如此低落,她心中不由得湧起兩年前痛失父母時的那種莫名心疼。
她幾步走到低頭沉思的科爾曼身旁,輕聲道:“科爾曼中尉,這幾位是我在飛龍艦隊的朋友,不知你是否願意帶他們熟悉一下學院艦?”
科爾曼微微一怔。看到妙言主動和自己搭話,他蒼白的臉上終于浮現出一抹笑意。
“當然可以。” 他揮手示意徐琳琅、李恒照和平谷川,語氣恢複了往日的幹練:“安國,他們三個就交給我吧。少尉們,請跟上我。”
在眼角餘光中,科爾曼注意到妙言不緊不慢地跟了上來。心裡不由得升起一絲暖意——妙言,她一定是一直在留意自己,才會如此體貼地照料他的心緒。此刻的她,就像一縷穿透層層烏雲的陽光,照入他那片已然部分坍塌的世界。
于是,三位飛龍艦的學員們很愉快地充當起了科爾曼和姜妙言的紐帶,在他們兩個有一搭沒一搭的聊天中開始了一個小時的巡視。
由于韓飛龍的指揮權交接已在飛龍艦上完成,他終于難得地有了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
艾利克斯立刻向魏安國提議,不如由他帶韓飛龍去他和科爾曼的寝室休息 -- 他們的休息區離艦橋最近。
韓飛龍微微一笑,毫不猶豫地答應:“多謝,我确實需要好好睡一覺。這兩天,全是在中控室的指揮椅上湊合的。希望你們學院艦的床,比那張椅子舒服一點。”
“肯定比不上你的床舒服。”艾利克斯歎了口氣,語氣中帶着幾分調侃,“火星特供品吧?我們這裡全是空天軍标準配發品,硬得很。你那火星楚家繼承人金貴的腰恐怕要抱怨了。”
韓飛龍忍不住勾起嘴角:“我那床倒是沒什麼特别的,不過那張床墊,确實是我姥爺送的生日禮物。沒有助眠功能,但安全性絕對一流——如果突發颠簸,它能立刻把人裹成粽子。嗨,艾利克斯,我敢保證,你絕對不想體驗。”
魏安國不由得會心一笑。
--- 魏安國的回憶 ---
他們當然試過。
聽說這床墊有這麼“酷”的功能,他們哥幾個收到床墊的當日就七手八腳地把它搬進了飛行模拟艙。
很快,邵林逸就制造了一次劇烈颠簸。不出所料,放在艙闆上的床墊被觸發——躺在正中的韓飛龍瞬間被變形後的納米床墊裹成了一個白色蠶蛹,牢牢粘在模拟艙的頂棚,動彈不得。
魏安國、邵家兄弟和秦智源在艙底笑得東倒西歪,卻完全沒有要幫飛龍忙的意思,林歌和智源甚至忙着用手臂終端拍攝他狼狽掙紮的照片。
韓飛龍一邊咬牙詛咒着這群損友的不夠意思,一邊拼命扭動身體,試圖從“蠶蛹”中一點點擠出來……
“嗨,那是多麼無憂無慮的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