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85年12月25日15:00,飛龍護衛艦抵達隕石攔截B1區。
這一整天,艦橋當值的徐克銘都坐立不安,精神高度緊張。
他将吳立豐中校所率第一中隊的三架重型穿梭機,預先部署在38号軍港待命,那裡距離A區001号隕石群約有三十分鐘航程,以防不測。
其實,徐克銘原本打算親自帶隊出發,但被韓艦長否決。
韓呈棟最初甚至隻打算安排一架穿梭機接應——因為盡管概率極低,實驗失敗還是有可能引發小型空間扭曲,令四小時航程内的所有固态物體全部粉碎。
幸運的是,這兩次隕石收集實驗進行得十分順利,隕石星球的直徑也達到了預期的50公裡。
直到此刻,徐克銘才終于松了一口氣。現在,他們可以将全部精力投入到B區的攔截任務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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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285年12月25日20:00 | 飛龍護衛艦中控室 ——
中控室内,飛行控制台前,徐克銘抱臂沉思,眉頭緊鎖。
他緊盯着中央顯示區内的巨幅星圖——那是飛龍艦隊未來一周在該星域的兵力部署圖。
他心中煩躁,又有些壓抑。第二次隕星收集任務結束後,蕭天桦收到韓呈棟發來的一封密函——那是一個伏擊小吉姆.納斯奇的計劃。
針對這個計劃,柯雲埔、謝啟章、李元浩、蕭天桦和他已經讨論了一個小時。
依徐克銘的性子,他更傾向于引誘小吉姆來找他們的麻煩。
“韓艦長為什麼要以身犯險?我們這裡有四艘加強型護衛艦,還敵不過小吉姆那一艘改裝護衛艦?韓艦長就這麼不信任我們幾個?”
自火星基地一戰後,他便一直渴望與那幫叛軍再來一場正面對決。
最好能由他親手擊毀叛軍的旗艦“忠誠者”号。
如果還能活捉那名叛軍飛行主官——前第二艦隊的王牌飛行員,他在空一軍校的老同學馬維爾·福克斯上校,那就再好不過了。
隻要一想到那個該死的叛徒,徐克銘就恨得牙癢,恨不能親手掐死他。
所以,他隻看了一眼韓艦長的誘敵計劃,就忍不住跳了起來,道:“為什麼不把誘餌設在我們這裡?我們有四艘護衛艦!韓艦長那邊有什麼?包在隕石堆中的翔龍母艦,就是一隻瞎眼霸王龍!”
“哼,克銘,” 蕭天桦輕哼一聲,揶揄道:“說話之前,能不能先動動腦子?”
“老蕭,有話你就直說,别老這樣……”徐克銘雖然被氣得臉紅脖子粗,但最後還是把“陰陽怪氣”四個字硬生生咽了回去——蕭天桦遞過來的眼神中,分明傳達了那個六字信息:“你不服,我揍你。”
那樣的眼神,從蕭天桦那雙瑞鳳眼中射出,徐克銘還真不适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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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在通訊部和工程部主官面前,作為飛行部主官的他總覺得趾高氣昂一些——畢竟,星艦之上,空天軍中,同樣軍銜,空天軍軍校出身的軍官要比陸軍軍校出身的升遷更快。
雖然近年來,由于登星登艦作戰規模已經漸漸超過空戰,陸戰指揮官逐漸受到重用,但是工程和通訊,作為非戰鬥部門,一向是技術軍官的聚集地。而工程部起碼還有登星做業,通訊部的活都在星艦上,和醫療部一樣,最是安全的一個部門。
所以,在徐克銘的眼裡,無論是在哪艘母艦上,通訊部都是一個“花瓶”部門——一個帥哥美女雲集的地方,是一艘星艦的門面。
所以,當韓艦長宣布的第三順位指揮官竟然是那位一向溫文爾雅且為人低調的通訊部主官蕭天桦時,他着實震驚了一回:
“蕭天桦是韓艦長的鐵哥們不假,頭腦靈活不假——但是,他?一個玉樹臨風的白面書生,指揮一艘星艦,真的能行?”
自從這個消息公布,蕭天桦也立刻變臉了。
過去連作訓服都難得穿的他穿起了指揮官輕甲,頭戴003号指揮官頭盔——倒是令清瘦的他高大威猛一圈。昔日那張令人一看就如沐春風的俊臉,溫和的笑容也已收起。
闆起臉來的蕭天桦令徐克銘十分不習慣,他在心中默默評價:“蕭天桦,你,是不是拽的有點過分了?”
剛才,當蕭天桦将韓艦長的密電解碼完畢,從通訊台前擡起頭時,他微眯的雙目,和渾身上下開始泛起的騰騰殺氣——帶給一屋子人的那股強烈的壓迫感,居然和韓艦長一般無二。
他身邊的通訊部小參謀們都不由得吐了吐舌頭:“得,共事這麼多年,我們都不知道,咱們的蕭上校竟有這樣強大的氣場!”
蕭天桦揮退了衆位參謀之後,才将這份伏擊小吉姆的密電展示給他們。
徐克銘這才想起,蕭天桦和小吉姆之間,有仇,而且頗深。
有一次,他和老柯閑聊時談起過這事,老柯還曾唏噓不已。
十一年前的203登星戰,正是小吉姆送給海盜一套點對點的防空系統,導緻蕭天桦的好兄弟邵翼兵陣亡,他自己也重傷并幾乎殘廢。他養子德裡克的親生父母就是死于那些海盜之手。而那次重傷,也間接導緻蕭天桦與熱戀中的一位美如天仙的小女友分手。
更糟心的是,作戰骁勇的蕭天桦也從此被韓艦長雪藏——他說:‘天桦,你是死過一回的人了。這輩子的軍人職責,你已經盡到了。隻要你留在我的艦隊,我絕不會讓你再上戰場!’”
然而舊恨未解,新仇又至。三年前火星基地圍攻案中,小吉姆再度出手,害死了他的另一位好兄弟夫婦——姜羿和淩若元。
蕭天桦,從此對小吉姆恨之入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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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克銘壓了壓心頭的無名火。
昨天,韓艦長特地把他叫到艦長室提點一番。其中之一就是,别再挑釁蕭天桦——他不好惹。
所以,他打算忍了,先不吱聲。他倒要看看接下來,蕭天桦會怎樣數落他。
對面陸戰部指揮台後,謝啟章卻慢條斯理地開了口:“克銘老弟,韓艦長下這個套的關鍵在于‘餌’。小吉姆要的那個人,她不可能跟着我們來B區……”
聳了聳肩,他輕敲指揮台,然後一揮手,将一份在隕石星球上布設點對點防空武器的草圖推送中央顯示區。
“再說,沒眼睛也沒關系,隻要有足夠多的牙齒就夠了,是吧,老蕭?”
“嗯。老謝,分析的絲絲入扣。和聰明人合作,就是愉快。”
蕭天桦一邊說,一邊瞟了徐克銘一眼——那意思徐克銘秒懂:“你,以後可别一天到晚瞧不起這個,瞧不起那個的——韓艦長請來的人,有一個算一個,你最好給我當神供着!!”
“難得,這兩個愛拽文的,一唱一和的收拾我!” 徐克銘悻悻地想着,卻不敢多言,隻能開啟了心中的碎碎念模式:“韓艦長不在艦上……山中無老虎,天上沒飛龍……這日子,我以後可怎麼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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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這位謝啟章上校,他之前,也很看不起。
在他看來,這位總是帶着一副精緻的萬用眼睛的公子哥上校,可是韓呈棟手下有史以來最不能打的陸戰部主官。
飛龍護衛艦的第一任陸戰部主官是柯雲埔,第二任是魏博文。翔龍母艦上,第一任陸戰部主官姜羿,第二任王明遠。他們無一不是搏擊滿級甚至滿級之上的高手。
而謝啟章,是一位技術軍官。
“老徐,人家也有特長,玩得轉各種武器裝備!”吳立豐笑着打趣道,“聽說,他還會設計武器——咱們艦長這兩天可是經常叫他去聊天!”
“老徐,您也别瞧不起那個姓謝的。人家好歹是湯普森艦長的心腹愛将。我聽說,他最擅長其實是‘爆破術’!” 劉凱搖頭晃腦,一巴掌拍在桌上,“聽說,他在第一艦隊專門負責在隕星上炸隧道和清理隕星。他設完爆點,說炸多深爆多深,說爆幾塊就幾塊。變軌也是一絕。”
亨特嘟囔道:“呀,聽我第一艦隊的朋友說,姓謝的之所以精通爆破,是因為他家特有錢。哎,隕星變軌公司“二十二”,知道吧,就他爹和他姑姑兩人經營着。每年就接二十二個隕星變軌項目。哎,富得流油。人家過年放鞭炮,他小時候,成千噸的炸藥,他用來崩隕石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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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桦,你們通訊部要盡快向小行星帶的商船發布今後一個星期的禁航路線。”
“是,柯副艦長。我一個小時之後就發布禁航路線。”
“徐克銘!” 柯雲埔的一聲斷喝,将思緒就要飄到三千裡外的徐克銘生生拽了回來。
“哎。老柯,我拜托您能不能别老吼我了?我耳朵好使着呢……”
徐克銘一邊停下了心裡的碎碎念,一邊将飛行頭盔推開,利索應道:
“知道了,副艦長。我需要下達指令,讓霍雲清中校派她的一艘重型穿梭機替換掉吳立豐。然後,讓她們在接下來的一周内在隕石星球上修建四個隕星觀察站。理由是——韓艦長欽點,她的機組更有登星施工經驗。”
柯雲埔輕歎一聲,看了看徐克銘,道:“瞧瞧你,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克銘,你今晚不用回艦橋當值了,好好休息一宿——飛行部的任務重,你要是累倒下,你手下的那幾個小妖還不翻了天?”
柯雲埔心知徐克銘和韓呈棟關系最為深厚,一直将他奉為大哥。如今韓呈棟可能就此被困隕石星球,克銘心裡肯定是不好受——這個平日裡精力旺盛的四處挑刺的家夥,如今眼中布滿血絲,神情疲憊。
“謝謝柯副艦長關心。我沒事。” 徐克銘強打精神。心中暗暗叫苦。
連續忙了三四天,他的确有些力不從心。今晚,和霍大美女吃過飯,他必須要好好休息一下了。誰知道小吉姆會不會臨時起意,來騷擾他們的隕石攔截計劃呢?
一番商讨後,柯雲埔和蕭天桦命令謝啟章的陸戰部從明日起,在附近隕石群部署并展開三人一組的登星變軌訓練。
“克銘,你要抓緊——和翔鷹第一中隊的合作,不能再拖了!” 柯雲埔皺眉看向一邊已經很久沒作聲的徐克銘,催促道。
“是,柯副艦長。我已經定好,今晚21:00和霍雲清中校商讨混編機組的訓練方案。” 徐克銘立刻答道。
“好吧,今天,就到這裡了!希望永恒的星辰保佑我們,讓韓艦長的計劃成功——回去好好準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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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克銘起身,向VIP軍官餐廳走去。
他最近兩天,已經被這位霍雲清中校搞得頭大好幾圈。
考慮到在隕石攔截任務後期,一些機組很可能會由于乘員身體原因而減員,第一,二,和三飛行中隊和從翔鷹借調而來的翔鷹第一飛行中隊的飛行員将不得不進行混編機組的訓練。
徐克銘今晚就是要和霍雲清中校商讨混編機組的訓練方案。
但是,這位霍中校隻要一見他就面沉似水。
誰讓他得罪了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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