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之原主這一輩子過得苦哈哈的,勞碌且倒黴的命。
别說親身體驗了,聽着都來氣!
唐安顔咬牙切齒,在過原主記憶時幾次差點罵出來!
既然能撿回這條命,一定要借用原主的身份,幫她改變人生軌迹!
但是唐安顔頭腦清醒,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去争進廠名額不可取。
作為一個過來人,她知道那可不是什麼好差事。
國營廠現在是鐵飯碗,但随着鼓勵個體經濟的政策一步步出台,私營企業逐漸繁榮,而國營廠的經濟效益不斷下滑,廠職工快活不了十年,便會迎來曆史性大變動——集體下崗潮。
屆時驟然失去賴以生存的工作,年齡上又不再有優勢,不少人更是拖家帶口忽然沒了經濟來源,被逼上絕路……
搶進廠名額?
不好意思,唐安顔根本沒打算進廠。
此時病床上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是林娟清醒過來。
唐安顔立刻湊上前去:“媽,你醒了,感覺怎麼樣了?”
她上輩子是個孤兒,從沒感受過家庭的溫暖,原主家裡親戚雖讨厭,但林娟卻是真心實意愛護女兒的,她對林娟頗有好感。
“安顔,”林娟話沒出口,眼淚先滑過臉頰,“你放心,媽不會放棄的,媽一定把名額給你争過來。”
“媽,其實我……”唐安顔想要坦白想法。
“這些年你爺爺奶奶事事偏心二叔家,咱們全都忍了,但這是廠裡的正式職工編制,事關你的未來,咱們決不能讓。”
“媽因為不是國營廠職工,處處被他們看輕,欺負了我一輩子,我都忍了,但是現在還要來欺負我女兒……”
“我身體一直不好,不知道還有幾年活頭,我不擔心小晖,但我擔心你……”
林娟這些日子因為進廠名額的事情焦頭爛額,此刻情緒崩潰,拉着唐安顔絮絮叨叨地說了好些,都是這些年積攢在心裡從沒講出口的苦楚怨氣。
病床上的母親臉色慘白,盈盈淚水不斷從臉頰滑落,但她嘴唇抿得緊緊的,似乎下定了決心,連這身子她也不在乎了,隻求女兒将來能有份安穩保障。
第一次感受到來自母親的庇護與付出,唐安顔心裡一暖,緊緊握住林娟的手:“媽……”
她把不想進廠的話生生憋了回去,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刺激到林娟。
算了,離最後确定人選的日子還有段時間,等找個時機再說。
林娟抽泣了好久,沉沉睡去。
唐安顔乖乖守在病床前,直到父親在廠裡請好假前來替她,這才離開。
冬天裡天黑得早,等按照原主的記憶找回家,已經是傍晚了。
唐安顔的爺爺是廠裡的老技術工人了,帶了不少徒弟,給廠裡做了好些貢獻,奶奶又在房管科,所以當時分房子時候為了自家方便,特地把一家子安排到了一起。
三戶人家的小院兒是并列的,最裡側那院子最大的歸叔嬸家住,中間那戶陽光最好的是爺爺奶奶家,而巷子口第一戶,院子最小、緊靠着馬路,便是唐安顔他們家裡。
推開院子門,家裡一片漆黑,小弟唐明晖不在家。
沒等唐安顔找人,圍牆上的窟窿裡探出個白發蒼蒼的腦袋,奶奶問道:“安顔回來了?小晖剛在我們這裡吃了飯,你領回去哄他睡覺吧。”
“哦。”
奶奶沒說留唐安顔吃飯,她也沒吭聲,進了屋拉着唐明晖要走。
奶奶問道:“你媽媽什麼時候出院啊?”
“明兒早晨我去看看,可能上午出院吧。”
“這樣啊。振華在醫院陪着呢?”
記憶裡奶奶十分不喜歡林娟這個媳婦,但今日家裡争論導緻林娟暈倒,可能是心裡有愧吧。
唐安顔耐心安慰:“嗯,我爸爸在呢,有什麼事他會處理的,不用擔心。”
“你爸媽都在醫院,你得去給他們送飯的吧,那正好,明早也給我們老兩口做一份吧,順手的事兒。”奶奶還不忘叮囑一句,“要煮兩個雞蛋哦,我們老人家得補充營養。”
唐安顔掩飾不住冷笑,她真是多慮了呢,奶奶這種人根本不會良心發現。
她和媽媽在唐家眼裡就是外人,爺奶向來跟她們明算賬,慷她們娘倆之慨來寵唐明晖。
比如今天唐明晖沒處吃飯,奶奶主動給他做飯,這筆賬卻算在唐安顔頭上,要她明天補回來。
同樣是孫輩的孩子,喊了那麼多年奶奶,僅僅因為唐安顔是個女孩子罷了,怎麼就冷漠算計至此!
爺爺剔着牙道:“正好你二叔明天早班,順手也給他做點吃,剩了你嬸嬸一大早起來忙活了。”
那麼能為叔嬸着想,怎麼不想想她一大早爬起來要做全家人的早餐?
唐安顔冷哼一聲,沒有回應。
奶奶皺眉:“怎麼不說話?安顔從小就悶不吭聲的,咱也不知道成天這心裡想的什麼,跟咱們疏遠的嘞。”
爺爺白了一眼:“哼!都是她那個媽教的,說她娘倆多少次了,答應要脆生生的,這磨磨唧唧真讨嫌,我在廠裡帶徒弟要是碰上個這種的,我早就一耳刮子抽過去了!”
要不是這兩位頂着長輩的“免罪金牌”,就這樣讨嫌的話,唐安顔也早一大耳刮子抽上去了!
氣氛僵持着,唐安顔臉色冷若寒冰。
但她忽然展顔一笑,她本就生得好看,此刻桃花似的面孔如同冬夜裡的春風,燦若繁星的眸子亮晶晶的,熱情而活潑地應道:“好啊,我當然願意孝敬爺爺奶奶了,您二老願意吃我做的早餐,是我的榮幸。”
奶奶滿意地點點頭,笑逐顔開:“這才對嘛。”
“不過……”唐安顔挑挑眉,朝二老攤開手掌。
“什麼?”
唐安顔道:“我沒錢了,正好,您給我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