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安顔朝車站飛奔而去。
她家住在市區外圍,坐車不到半小時即可抵達城郊,這邊有極大一片區域,并不适宜種莊稼,卻是湖光山色風景宜人,在大陸逐漸開始追着潮流拍攝電影之後,斷斷續續有些劇組前來駐紮錄外景。
前一個劇組拍攝時搭了個草棚,後一個劇組壘了磚牆,再來個劇組添一些桌椅闆凳……
八十年代電影從業者就那麼幾号人,大家都認識,齊心協力之下,久而久之便在這城郊留下幾間還算得上像樣的攝影棚,而這裡也成了電影拍攝的取景熱門地。
後來經過幾十年的發展,等到唐安顔生活的時代,此處已經綿延覆蓋數萬畝地,成了名震中外的東華影視城。
唐安顔在城郊的最後一站下了車,沿着小路走了沒多久,便看到山坳裡烏泱泱一群人。
看規模起碼有上百号人,在這個年代裡算得上是個大劇組,導演帶着主要角色們在棚裡拍攝,工作人員各司其職,另有不少龍套和武行在等戲,縮在角落裡聊天或打盹兒。
這會兒影視行業器材落後,用的是膠片機,機器笨重而龐大,不少器材裝了箱堆在空地上,另外還有軌道車和搖臂,以及服裝、道具等等……木頭箱子堆得遍地都是。
就隻有他們一個組在這裡,東西不免擺的淩亂,唐安顔從箱子之間穿過,悄默聲往群演角落裡一坐,亂糟糟的現場無人注意到她。
劇組廚房。
二十來歲的青年正忙得團團轉,他黑着臉将切得稀碎的白菜豆腐一股腦兒倒進鍋裡,轉頭接了滿滿三大盆米倒進另一個鍋,舀上半鍋水,蓋上鍋蓋。
他沒閑工夫在乎水多水少,至于什麼做飯的火候,開玩笑,當然擰到最大,趕緊做熟了完事。
外面整整一百一十二張嘴等着吃飯呐!
青年是劇組的後勤管理兼任廚師,名叫葉鴻遠。
他們劇組《鐵馬冰河》,導演蕭毅是文工團出身,大院兒裡長大的文藝青年,自己趕上風潮拍了兩部文藝片小有名氣,這次挑戰拍戰争片,趕着這寒冬臘月天在外面取景。
葉鴻遠說起來就來氣,他父母也是文工團領導,這年頭正經編制的名額難拿,他父母才臨時把他安插到蕭毅這裡做個管後勤的閑職。
呸,閑什麼閑!
蕭毅典型的理想主義者文人,忙着追求他的藝術,他們導演和主演有單獨的廚子開小竈,其餘人的飯菜便是葉鴻遠負責。
劇組等到河裡結了一層冰後,就着急忙慌開機了。
但天氣冷、位置偏,周遭連個村子都沒有,葉鴻遠還沒來得及請到廚子,隻能自己上。
他根本沒有廚藝可言,隻是胡亂炖一鍋東西,勉強能進嘴。
量也控制不好,經常導緻不少人吃不上飯。
葉鴻遠打開鍋蓋,熱氣猛地蒸出來,他拿手扇了扇,看清楚鍋裡情況:這次煮飯水放多了,濕哒哒的看着就不好吃。
那也沒辦法,他從小到大吃爸媽單位食堂,哪裡自己做過飯啊!
葉鴻遠把鍋端出去,外面已經排了長隊在等着了。
一次性泡沫飯盒裡盛一半飯,打上一勺白菜炖豆腐,再配一雙筷子。
葉鴻遠機械性地打着菜,胳膊酸得很。
“你這飯成天不是糊了就是太水,就沒個正常時候。”
“這豆腐切太碎了吧,怎麼吃啊!”
“我這白菜裡怎麼還有塊土坷垃!”
葉鴻遠一律沒好氣道:“愛吃不吃!”
領完飯的演員往回走,各自找個地兒蹲着吃飯。
人群活動起來,很快有人發現角落裡縮着個漂亮女孩,即便她沒有上妝,但膚若凝脂、面若桃花,眉眼精緻秀麗,比濃妝豔抹的大明星也差不了幾分。
幾個群演當即選擇坐在她附近,畢竟秀色可餐,看着美女吃飯,這難以下咽的飯也變得沒那麼糟糕起來。
有個女孩子跟唐安顔搭話:“你怎麼不去領飯啊?”
另一女孩歎息道:“不領就不領吧,你看這吃的啥啊?白菜豆腐怎麼能煮的這麼惡心,這一混跟泔水一樣。”
“習慣就好,劇組盒飯都半斤八兩。”
“這周圍沒有村子,咱們又走不開,這日子過得……”
明明是大中午吃飯休息的時刻,全劇組蕩漾着幽怨的氣息,個個唉聲歎氣的。
唐安顔斟酌道:“我家裡是做餐飲生意的,正琢磨在這劇組附近賣點東西開個小店呢……”
她尚未等問出自己的問題,周遭幾個小演員一窩蜂擁上來:
“真的?!你要賣什麼?”
“啥也别說了,求求你來開飯館吧!我們實在受不了了!”
“你都會做啥?俺就想吃熱騰騰的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