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天還沒亮,蕭逸遠就從忠勇公府匆匆趕回了夏園。
他一夜未眠,臉上盡是疲憊之色。現在的蕭逸遠,終于體會到了獨自支撐門楣的艱難。
以前事事有大哥擋在前面,蕭逸遠尚且不覺得如何,如今隻剩下他一人,方覺事事處處皆艱難,令他心神俱疲,難以應對。
尤其是大哥如今正處于彌留之際,父母親卻還隻一心撲在大哥留下的勢力和産業上,實在是讓蕭逸遠感到寒心。
若非父親昨夜連夜讓人來尋他,蕭逸遠半步都不想離開夏園。
父母妹妹靠不住,唯有他還能守在大哥身邊。
可未料他剛進了主屋,便見石青石墨二人正倚在大卧室外間的短榻上打盹。
一陣怒火襲上心頭,蕭逸遠好不容易才壓制下去。
大哥曾吩咐過,待他故去後,就将夏園大部分的園子封起來,隻留下主屋和綠蕉軒,安排幾個老家人看屋子即可。
石青和石墨本不在看屋子的名單中,畢竟留在這裡委實沒甚麼前程。但他們卻主動要求留在夏園,一片忠仆之心實在難能可貴。
蕭逸遠感動于二人之心,這會兒也就勉強沒有發作,隻出聲喚醒二石,問道:“大哥現下如何了?夜裡可有什麼動靜?”
一邊說着,蕭逸遠一邊往主卧裡走。
石青與石墨二人一下子驚醒,登時大驚失色,連連告罪。
他們這幾日熬得厲害,都很疲憊。因主子之前不讓人守在屋裡,他們隻能呆在外間。
上半夜時兩人曾悄悄進内間查看過幾次,見主子情形還算穩定,心中也就放松了一些。
誰知到了下半夜兩人竟沒熬住,都不知不覺間睡了過去,實在是太不該了!
兩人都很羞愧,照實将情況說了一遍:“二公子,主子昨夜........”
話還未說完,卻見蕭逸遠一下子在床前停住了步子,上身繃緊,雙拳緊握,一瞬間氣勢可怕到吓人。
他猛然回頭,指着床上一團髒兮兮的東西,對着石青與石墨二人怒喝道:“你們就是這樣照顧我大哥的?!”
“我離開前千叮咛萬囑咐,卻未料你二人如此陽奉陰違......你們到底把什麼東西弄到了我大哥的床榻上?!”
二石揉了揉眼睛,還未看清那團東西,蕭逸遠已是緊走幾步,将那依偎在大哥胸口處的髒團子一把揪到了手裡。
他定睛一瞧,失聲道:“怎是隻狐狸?!”
“啪”的一聲,蕭逸遠将小狐狸狠狠掼在了地上。
連日來壓抑的痛苦與積郁在這一刻全部都化作怒火爆發了出來,蕭逸遠吼道。
“連一隻野狐狸都能跑到我大哥床上,你們真是對我大哥‘忠心耿耿’,照顧得‘極好’啊.......我真恨不得打-死-你-們——”
石青石墨被吓得跪在地上,不停磕頭,又是内疚悔恨,又是害怕擔心。
蕭逸遠氣得厲害,渾身都在發抖,連腦頂也在隐隐作痛。
他很想不管不顧地發作一番,但畢竟這是在大哥病床前,他閉了閉眼,努力壓制了又壓制,總算将那股子邪火壓了下去。
無論如何,現下還是照顧大哥最要緊。
“将這團髒東西扔出去打死!”
“是!是!”
石青石墨不敢再怠慢,揪着小狐狸就慌慌張張地跑出去了。
可憐小狐狸一身是傷,昨夜為了取異果還流了許多血,昏沉間被人摔在地上,不由得慘叫一聲醒過來。
可還不待他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又被人粗魯地拖出了門外。
接着,就有人拿着棍棒過來,劈頭蓋臉地往他身上打。
小狐狸哀嚎着躲避。他看過去,那些打他的人都是一張張熟面孔。不遠處還站着一臉怒氣的石青和石墨。
小狐狸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要打他,他是寶鏡啊,大家平時都對他很好不是嗎?
不對......
我現在原來是個小狐狸啊.......
他們不認得我了.......
痛......
好痛.......
全身都痛.......
不要再打了,别再打了......
嗚嗚.......
公子來救救我,我好痛好痛啊.......
寶鏡真的好痛啊.......
窗外傳來一陣又一陣的狐狸哀鳴聲,蕭逸遠害怕打擾了大哥,快步走出門去怒喝道。
“把那野狐拖到外面去打,不要擾了大哥養病。”
“是!”
與此同時,一個下人一棒子下去,小狐狸的腿被打斷了。
小狐狸痛苦地哀叫一聲,聲音極其凄慘,如同泣血。
那下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識地停了手,其他人也不約而同地頓了一頓。
小狐狸費力地仰起頭,往卧房的方向望了一眼,發出一聲長鳴。
蕭逸遠皺眉:“把這東西拖下去!”
下人們這才如夢初醒,紛紛上去要把小狐狸拿住。
這時石青慌慌張張地跑了出來,叫道:“二公子,您去看看主子,他、他.......”下面已是哆嗦着說不出話來。
蕭逸遠一聽,立時往回跑。
一靠近床榻,他便見到大哥竟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隻是他眼睛睜得極大,滿目赤紅,眼角裂開,正一滴一滴流下血淚來。
他身體動彈不得,手指卻攥得青白,極度用力,甚至有血迹正從指縫間隙緩緩滲出。
“大哥!大哥你怎麼了?”
蕭逸遠一下子慌了。他剛才看大哥的時候,大哥雖然已經十分孱弱了,但狀态還算穩定,怎的一下子變成這樣了?
“快!快去請鄭禦醫!”
“是......是!”
窗外的狐狸哀鳴聲漸漸遠去了,屋子裡亂成了一團,所有人都在忙碌,東奔西跑。
蕭逸遠還在慌亂地呼喊着大哥,不知所措。
一絲血迹從蕭逸恪的唇角溢出,随後,是更多的、越來越多的血。
“大哥、大哥你别吓我啊大哥!你到底怎麼了?”
蕭逸遠慌慌張張地拿帕子去擦拭那些可怕的血迹,可血卻越擦越多。
“鄭禦醫呢?怎麼還沒過來?!!!”
蕭逸遠眼睛都瞪紅了。